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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愿意呆着就呆着,一会儿你别羞愧的夺路而逃才是!”

随后,王汀缵便不再去看徐韶华,徐韶华随后捡了一处最远的空位坐了下来。

不过,他乃习武之人,没一会儿那些官员自以为的窃窃私语还是飞入了徐韶华的耳中。

徐韶华听着听着,一时表情微妙起来。

无他,这会儿的官员,则是在商议如何要参奏右相……以及徐韶华。

当初,虽然圣上公告天下,点徐韶华为兵部给事中,可是众人听说这乃是右相起的头,对于右相的放肆唾弃不已,就连徐韶华这个受益人都一起参了。

徐韶华对于这些倒没有放在心上,他听这些人说的热闹,但左相却始终未置一词,当下不由得看了左相一眼。

左相似有所感,也抬眼看来,冲着徐韶华微微颔首。

没过多久,到了要上朝的时候。徐韶华一起身,王汀缵被吓了一跳,忍不住失声道:

“你怎么还在此处?”

还不待徐韶华开口,王汀缵便生怕徐韶华给他挖坑,连忙起身走了,只是在路过徐韶华的身边时,他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真是脸皮厚的……”

徐韶华闻言,微一挑眉,抬眼看着王汀缵的背影,王汀缵只觉得背后凉凉的,忍不住搓了搓胳膊。

都立夏了,他怎么还觉得冷?

百官依次进入金銮殿,徐韶华正要观察其他给事中的位置,毕竟在一片红中,找几个绿叶也挺容易的。

但下一刻,一只手便搭上了徐韶华的肩膀,徐韶华克制住本能,回头一看,不由讶异:

“侯爷?”

平南侯微一颔首,直接半扣着徐韶华的肩膀,就要提着他跟上自己的脚步,却不想他一发力,徐韶华还在原地。

平南侯顿了顿,打量了一番徐韶华:

“武取义那家伙倒是没有说大话,你随本侯过来一道站着。”

徐韶华眼尾扫了一下其他给事中的站位,确定这个站位没有问题,这才垂眼应是。

等徐韶华刚一站定,便看到了一人之隔的右相,下一刻,耳边便响起了平南侯的声音:

“徐给事中,看到熟人在此,你作何感受?”

右相虽老却不昏聩,这会儿锐眼直接扫了过来,看到平南侯身后的徐韶华,欲言又止,随后又转过头去。

平南侯却并未就这样放过徐韶华,又催促了一句,徐韶华闻言只是抬眸看向平南侯:

“侯爷此言恕下官不知该如何作答,侯爷之名,大周百姓无不知晓,这样看来,侯爷也应与下官是熟人才对。”

平南侯想要说什么,可却发现自己无法反驳,不过看在这小子说自己名扬四海的份上,平南侯只是轻哼一声,便转过头去。

而一旁的右相这时却偏头看了一眼徐韶华,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眼睛看着徐韶华。

他素来知道这徐韶华能言善辩,可方才他一句话却能让平南侯消了火气,足以见他对平南侯了解之深。

可,这才是他初次上朝。

不多时,德安的声音响起:

“圣上驾到——”

“臣等叩见圣上,圣上万安!”

众人纷纷行礼,景帝的声音自头顶处传来:

“众卿家,免礼平身。”

景帝的目光不着痕迹的从徐韶华的身上掠过,随后这才看向德安示意,德安随即上前一步: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下一刻,王汀缵站了出来:

“启奏圣上,臣有事要奏。”

“准。”

景帝坐直了身子,看向礼部侍郎,自景帝手中掌了三省之权后,朝堂之上的官员已经有一部分敢明着与右相对上了。

就如今日的左朝房,曾经也是门可罗雀,右朝房里挤的官员都要站不住,但左朝房却是无人问津。

不过,短短几年,形势便已经变了。

景帝看着王汀缵,心中有些骄傲,他也想让徐卿看看,自己这些年也不曾虚度。

“臣要参右相僭越独断,与今科进士沆瀣一气!状元入仕必入翰林,此规古来有之,纵使徐给事中六元及第,可也不该如此提拔,否则恐伤群臣之心!

当初其战功早已被圣上赏赐过,右相为其再度请功,又置曾经在寒塞拼杀的兵将于各地?臣请圣上圣裁!”

王汀缵这话一出,景帝的身子一僵,毓珠下的面容一寸一寸的发青了。

还不待景帝开口,右相便冷嗤一声:

“徐给事中乃是圣上金口玉言,亲自点中的状元郎,兵部给事中的官职更是圣上圣旨明文,公告天下,王侍郎此言冤屈本相事小,置圣上皇威于不顾事大!

圣上,王侍郎如此大放厥词,实在大胆狂悖,臣请圣上对其严惩,以儆效尤!”

“臣附议!”

“臣附议。”

二人说罢,纷纷拱手等候景帝的处置,景帝沉默了三息,随后开口道:

“王侍郎出言不逊,有负皇恩,革职。”

右相仍未起身,景帝抿了抿唇:

“其家产抄没,充入国库。”

“圣上圣明。”

右相终于直起身子,王汀缵却不由得瞪大了双眼,他忍不住抬眼去看方才与自己说的热火朝天的同僚,却发现这会儿他们都在看着地上的金砖,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其挖出来抱回家似的。

“你们,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你们方才都还说徐韶华德不配位!”

“王侍郎,快别说了。谁不知你那连襟在兵部当差,前不久又立了功,就等着升一级了。

你对徐给事中有怨言,大家伙都知道,这才附和你几句,谁能想到,你竟然还将怨气发在了朝堂之上,真真是,唉……”

一位老大人开了口,字字句句都是规劝之言,可却直接将王汀缵方才的罪名踩的更实了。

“不!不是我,是……”

王汀缵满目仓惶的看着众人,他一一扫过每个人的面容,想要让他们为自己求情,可却没有一个人看向他。

王汀缵绝望的被侍卫拖了下去,革职抄家,他半辈子图了什么?

陈庭齐静静的看着王汀缵远去,王汀缵是数月前才被提拔到礼部的,他喜欢上蹿下跳,陈庭齐本不想搭理他,却没想到今日他竟然就这样因为几句话就被圣上直接革职!

陈庭齐一时不知圣上如何作想,他下意识想要抬眼去看,但最终还是险险克制住了。

圣心,不是他们这些臣子可以窥探的。

陈庭齐微微吐出一口气,微一偏头,却看到了不远处的徐韶华,这是他头一日上朝,他甚至作为半个事主,他又该是什么样的表情?

徐韶华敏锐的察觉到了陈庭齐的目光,他淡定自若的站在原地,似乎并不为方才王汀缵的话所担忧。

是了,有右相护着他,他不需要担心其他。

王汀缵被带了下去,没过多久,又有一人站了出来:

“启奏圣上,王汀缵所言虽然言过其实,可其所言也未尝不会致使民间对此事议论纷纷。

素来没有一功二赏的先例,徐给事中年少有为,乃谦谦君子也,纵使圣上降恩,也该效仿先贤,辞富居贫,如此才不会累了一身清名才是。”

那人不紧不慢的说着,王汀缵带了右相,被右相两句话革了职,他聪明的不和右相对上,且看那面皮薄的少年要如何做?

“这是都察院右佥都御史郑闻齐,徐给事中,你这回得罪的人还真不少啊。”

平南侯的声音细如蚊蝇,但他仿佛笃定徐韶华能听到一般,徐韶华也确实听到了,他用同样的方法道了谢,随后站了出去:

“郑大人此言,恕下官不敢苟同。”

郑闻齐一愣,看着徐韶华古井无波的面容,他忽然意识到,少年能被右相相护,也并非泛泛之辈。

“方才郑大人口中有一词,辞富居贫,下官觉得很是有趣,不知可否请郑大人,不吝赐教,告知出处?”

“此乃四书,《孟子·万章章句下》中所言,徐给事中对此竟不知晓吗?那看来徐给事中的状元郎,只怕也是名不副实!”

徐韶华闻言,只是笑了笑:

“那还请郑大人诵其原文。”

郑闻齐闻言一噎,倒仿佛是被人当庭考校一般,不禁恼羞成怒:

“不过一词罢了,徐给事中如此咬文嚼字,只会让本官怀疑你是个贪慕名利的伪君子!”

“郑大人想要下官的回答?好。”

徐韶华看向郑闻齐,眼中蕴起一丝笑意,可若是细看,便会发现那笑意已经消散的无影无踪。

“‘立乎人之本朝,而道不行,耻也。’这就是我的回答,我站在这里,与当初我远赴寒塞之心一致,敢问,郑大人呢?”

徐韶华话音落下,大殿一时安静下来,平南侯乃行伍之人,一时并未品出其中含义,可随着少年这话一出,那郑闻齐煞白的脸色,倒是真应了那句话——舌上有龙泉,杀人不见血!

下一刻,郑闻齐一口血喷了出来,整个人踉跄着跌坐在地上,喃喃:

“道不行,耻也,耻也……噗!”

郑闻齐又喷出一口血,直接晕了过去,景帝看向德安,抬了抬手,德安立刻让人将郑闻齐拖了下去。

“郑御史年事已高,自今日起,便颐养天年吧。”

景帝说罢,随后便直接起身:

“退朝。”

上朝短短两刻钟,两位官员革职的革职,致仕的致仕,这会儿没有一个人敢出言留住景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