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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体?”

“袋子里的东西也不像个人啊?”

黑港城湿湿热热,沉闷大雨又从云间落下。一群玩家精疲力尽地在檐下躲雨,翘起的头发造型也湿淋淋地耷拉了下来。

“你们说,第一杀手和隐藏BOSS到底在哪里呢?”

“整个地图都找遍了,全世界也快走遍了——我们一到其他国家,就会遇见空气墙。系统提示我们已经在游戏地图范围外。他们到底躲在哪里了?”

“我都快把黑港城和周围城市的地皮铲起来了。巴黎、北都、南都这几个活动地图我们也都找过了,不应该啊!”

“他们难道不应该在某个大城市里酝酿阴谋吗?”

玩家们拿着地图指指点点,在各大城市上打上不同颜色的标记。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注意到一座雪山,和雪山下的一座小镇。

担任队长的金发男人皱了皱眉。这个从被迫穿进游戏开始,就比所有玩家看起来都要更冷静、更有策略的玩家难得地露出了比所有人都要茫然焦躁的表情。

但忽然间,他转着钢笔的手指停住了。

黑长直很快注意到。她说:“队长?”

“去港口,再检查一下那袋海鲜。”他紧盯着前方,眼眸闪了闪,“我不知道它是什么。但这里不该出现这样的怪东西不是吗?或许我们能找到更多线索。”

“好的。”黑长直深信不疑。

他们撑起两把雨伞,起身走向雨里。金发男人拢起自己的皮衣衣角,黑长直就在此刻注意到了一样东西。

“队长,你腰带上挂的那个配饰是什么?我第一次在游戏里看见,很特别。”她说,“我不记得在人物创建界面看见过它。”

“哦这个,内测问卷的奖励。”金发男人随口道。

他不着痕迹地将徽章挡在了皮衣之下。

如果黑长直足够见多识广的话,她会知道,这不是什么内测玩家的勋章。

而是只有游戏内部策划人员才能给自己的账号装配的,专属道具。

金发男人抬头看向被黑色建筑物分割开的灰色天空。大雨倾盆而下,他却在这须臾飞过城市的乌鸦漆黑的影子里,看见了一道白色的影子。

“……白色死神,你怎么可能从这个城市里消失呢?”他低声道。

虽然不知道你最终定稿的姓名和形象,但我可是你的最初草案的……

创作者。

“他”永远无法过上宁静的生活。现在不会,未来也不会,因为满怀仇恨和愤怒,饱受虐待、使他无法融入正常人的童年与本性,才是他的人生命题。

……

白唯跑到美术教室后面的办公室里,拿着茶杯疯狂喝水。

“白老师?白老师?”

“你看见白老师了吗?他跑到哪里去了?”

“白——老——师——”

女孩子们的声音从窗台边远去,白唯此时此刻才从遮挡自己的柜子下爬了出来,用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现在的小女孩都这么夸张的吗?

在进入学校之前,白唯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受到如此空前绝后的欢迎。他走到操场上时就已经有学生向他这边张望,他离开校长室时门口爬满了前来围观的人,第一节美术课刚上课,所有学生都盯着他的脸看。

白唯毫不怀疑,第一节课上他们什么都没听,光顾着看他了。

“……美术课这种东西很好上的。你只需要随便念念ppt就行了。所有的同学都会在下面看小说或者写数学作业,没有人会注意你在讲什么……”

白唯的脑海里又闪过乔敏的话。

根本不是这回事!

“女孩子们很热情啊,是不是?”其他年级的美术老师走进办公室,她抱着教案,笑着揶揄白唯,“今天我上课时,班上学生问我,知不知道九年级来了个很好看的美术代课老师。白唯老师,你介意我把你的电话号码给他们吗?”

白唯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他咳嗽时,美术老师笑道:“好啦别紧张了,我开玩笑的。那些学生都说,你讲得很专业……呃,这里怎么有人?”

她看着窗台下的位置。

几个男生从窗台下冒出头来,且红着脸:“对不起老师!我们是过来捡球的!”

说完,他们空着手跑走了。

白唯:……

美术老师:“好明显的借口,哈哈哈。不过你也应该习惯了吧?你上中学时,应该也很受欢迎吧。”

美术老师明显对白唯也很有好感。她找出很多共同话题,想要和白唯搭话。可白唯的每一句回答都一板一眼,十分僵硬:“没有。”

“没有受欢迎?不应该呀。”她又眨了眨眼睛。

白唯:“只是普通同学关系。”

美术老师做了最后的努力,和白唯继续搭话。可白唯的每个回答都彬彬有礼,但像是标准回答,既不风趣、也不幽默。

原来是个木头美人。

她有些意兴阑珊,以去上课的理由,离开了办公室。

白唯在她离开办公室后,找来清洁工具开始打扫,尤其是美术老师刚刚掉落头发的区域。还有她的手指——她沾着颜料的手指在白唯的办公桌旁边靠了一下,然后又随着他们的对话在白唯的桌面上随意摩挲。颜料和掌纹于是满桌都是。白唯一直在忍耐,在她终于决定离开时,这份忍耐差点到达极限。

他在打扫中,心灵又获得了暂时的平静。

操场上传来嬉笑打闹的声音。嘈杂又遥远,仿佛也来自他的青少年时期。或许就在某个瞬间,或许就在太阳光照射到桌上书本一角的某一刻,白唯产生了一种恍惚的错觉。

被漆黑窗框分割成四块视野的玻璃之外,不是白马中学的操场,而是他少时中学的操场。映照在这四块视野之上的他的影子,不是成年的他拖着拖把的影子,而是少年的他拖着拖把的影子。

“白唯,又在打扫卫生啊!”

“别这样说话,这样说不好,没有礼貌。”

和童年时不一样,少年们的恶意不会如此明显地表达出来——尤其是在一所贵族中学里。所有人都学会了礼貌。

尤其是在成绩优异,又是当地名门望族之后的白唯面前。

没有人会去招惹白唯,面对异类时的恶意也只会转化为陌生。更何况,与他们格格不入的白唯时常让他们感到恐惧。即使是再不长眼的刺头,也会下意识地在白唯面前保持缄默。

贵族学校里不是没有被欺凌的学生。白唯曾经见到过一个。他被孤立,被几个人按在水池里。那几个玩得起劲的学生看见白唯经过,白唯分明没做什么,他们却被吓得一拥而散。

只剩下那个小胖子披头散发地坐在水池旁。白唯看了他一眼,说:“你应该去报告老师。”

小胖子却说:“你是白唯!我知道你的。你总是独来独往,他们都不和你一起玩。就像他们也不和我一起玩一样。”

白唯后来在教师办公室里看见了这件事的后续。班主任叫来了小胖子的家长和霸凌者的家长,他们在办公室里进行了并不那么有效的交流。而后,在班会课上,白唯自己班级的班主任也提到了这件事。

她说:“孤立同学,不和同学一起玩是不对的。”

班会课结束后,学生三三两两结伴着去小卖部或去食堂。白唯在自己的座位上独自清理桌面。没有人叫他,没有人询问他,也当然不会有人把他的笔袋丢到另一个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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