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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在耶律宗真与张俭商量对策的下午,宋国那边的通知也已经就位。

很快辽国上下群臣就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因为张俭的消息是来自于辽国在宋国那边的间谍,快马第一时间送到了南京,因此耶律宗真才得到第一手情报。

而范仲淹则是通过官方渠道送往了辽国,这样消息肯定是瞒不住的,自然为辽国群臣们所知。

辽国群臣们得到消息,一个个顿时大怒,就连原本谈论议和的官员都闭上了嘴巴。主战派顿时占据上风,纷纷奏请耶律宗真,要求立即召集兵马,浩荡南下。

也幸好耶律宗真提前得到消息,跟张俭商量了一下。否则的话在这种形势下,恐怕他就要被国内的权贵和大臣们裹挟硬着头皮发兵了。

现在的问题是发兵肯定没什么好下场,他们刚刚经历大败,士气低落,粮草还在路上,自然与宋国打不了攻城战。

而要想达成之前说的绕开宋国城池,直接寇略宋国河北、河南等地,肆掠宋朝腹地的战略威胁,光靠目前耶律宗真手里的十多万皮室军肯定是做不到的,必须要召集全国兵马才行。

不然十多万大军南下,人家河北路的兵马把回去的路堵死,宋国几十万大军主力一个合围,你那些骑兵光靠在野外劫掠能维持多久?

战马会疲惫,人还得四处抢劫维生。宋军虽然是两条腿,可人的耐力比马强,并且宋军也有十万左右的骑兵。等你抢劫或者马匹休息的功夫,人家趁围上来,怕是这区区十几万大军很快就会全军覆没。

所以要想完成这个大战略,首先你的军队战力就必须要比宋军强,人数比宋军多,造成的破坏力才会更大。不然兵马少了,去干这种事情,估计跟送菜也没什么区别。

耶律宗真只是能力并非顶尖,但不意味着一个以“兴”作为谥号的人昏庸无能,因此他自然能够明白目前辽国的处境到底有多危险。

因而面对国内汹涌澎湃的发兵意愿,作为少数勉强还能保持清醒的人,耶律宗真自然不会答应他们的要求。

但辽国皇帝也有诸多桎梏,并不是他力排众议就能搞定的事情。

虽然辽国已经完成了从部落文明到封建制度的转变,可辽国骨子里还是带着草原游牧民族以及部落文化的影子。

辽国各个贵族不仅是权贵,同时也是各部落的首领,如果耶律宗真面对这样群情激愤的情况,强行镇压他们,不与宋国交战,而是选择答应宋国的条件,对他的威望将是个巨大的打击。

所以耶律宗真就必须要想一个办法,既安抚国内权贵,又能巧妙地完成与宋国的周旋。

最好的结果自然是宋国答应他们的条件。

可目前来看恐怕比较为难,现在宋国那位政制院知院完全不给他任何机会,就连以前的岁币也要取消,这对于耶律宗真的威望打击会非常大。

为此耶律宗真被迫在与群臣会议的时候,强硬地表示会给予宋国回击,私底下与张俭商议的时候,又是另外的办法。

他一边对群臣说将召集兵马,向各属国、属部落要钱粮、要兵马,积极准备与宋国展开决战。

一边又跟张俭商量,看能不能继续派人与宋国交谈,即便不能增币,但也要维持以前每年三十万的岁币,这样他也好向国内交差。

显然耶律宗真也是做两手准备。

赵骏那边的两手准备是辽国答应他的条件,那么双方就和平缔结盟约。要是不答应,他就煽动辽国后方属国属部落叛乱。

耶律宗真则是希望辽宋各退一步,既然对方不愿意增币,那就恢复澶渊之盟。

同时试探一下各属国和属部落的态度,要是他们的态度改变,不再像以前那么恭敬,恐怕耶律宗真就得吃一个闷亏,捏着鼻子认下与宋国的和谈了。

要是他们的态度未改变,那自然要开始动真格的了,不管是真开始动用那个大战略,还是战略威慑,都必须要行动起来。

当然。

这一切的前提是那些属国与属部落不吃赵骏那一套,全是铮铮铁骨要跟着耶律宗真走到黑。

于是就在这种情况下,宋辽两国竟然短暂地实现了和平。

只是暗地里汹涌流动。

耶律宗真表面上安抚各辽国权贵以及主战派,宣称将进行战争动员,然后立即派人前往各个大部落,要求他们出兵出粮草。

实际上则是与范仲淹保持着频繁的书信往来,表示愿意退让,希望宋国能恢复澶渊之盟的条件。

范仲淹本来是想把辽国使者的要求通报回汴梁,但想着赵骏的态度,最后还是决定不去挨骂了,自己回绝了耶律宗真的意思,并且也是把赵骏的态度表达出来。

其实耶律宗真想要钱粮安抚国内也简单,开互市,把以前禁止贩卖的马匹、矿产等资源拿出来交换,双方各取所需,互惠互利。

只是一来辽国以前是把宋国当作南朝,自己当作北朝正统,因此常常是要万国来朝,把宋国的地位摆在它之下,将宋国的岁币说成是下国给予辽国的朝贡,导致耶律宗真自己不甘心宋国那边要求双方地位平等。

二来对于马匹、矿产这类国家级战略资源,不仅辽国自己禁止往外出售,宋朝也会禁止一些战略资源,如铜钱、书籍、硫黄、硝、铜铁等物则禁止输出,景德二年宋真宗还曾下令限制锦帛对外销售:“令雄州勿得以锦绮、绫帛等付榷场贸易”。

由此可见像战略物资双方都实行了禁运,凭什么你们宋国依然可以对我们进行战略封锁?辽国现在必须放开这方面的管制?所以辽国那边自然不想答应。

双方于是就这样进行了很长时间拉扯。

范仲淹与张俭甚至还几次进行过会面交谈,双方仍然拿不出令对方满意的条件。

主要是宋国这边的条件已经定死了不能更改。

而辽国这边则已经自认为一退再退了,比如他们承认宋国已经占据了涞水南岸的土地,并且也已经取消了增币。

刚开始他们答应恢复澶渊之盟的时候,甚至还希望宋国退出涞水南岸,依旧是以白沟河为界。现在辽国又退让了一步,承认范阳以南全部归大宋,但必须保持岁币。

这在辽国看来,已经是极大的外交惨败,可宋国却依旧不满足,就是要取消岁币,让双方恢复平等地位的国家关系,令辽国这边真就是毫无办法。

因此耶律宗真见实在谈不拢,就只好先看看国内的情况再做决定。

便在这样的拉扯当中,时间很快过去。

康帝元年四月,析津府当中,随着时间往后推移,耶律宗真的心就越沉入了谷底。

后园当中,耶律宗真刚刚才在朝会上慷慨激昂地对主战派权贵们表达了一定要给宋国一个狠狠地教训的态度,赢得了大量权贵的欢呼与支持,眨眼间回到了后园,脸色已是铁青。

张俭平静地盘坐在园中,四月初夏,北方的天气已经开始升温,万物复苏抱阳,析津府北方的燕山山脉,已是一片翠绿,清风徐来,带着微微花香。

耶律宗真又把一封书信碎了个粉碎,扔到了亭中的火盆里,火盆上还烤着酒,但此时他却一点想喝酒的兴致都没有。

因为最近一段时间,永远都是给他上坏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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