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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烈八部也推辞了,他们只愿意出八千人,粮草不过五万斛。”

耶律宗真坐在了张俭对面,脸上的表情相当难看。

他父亲辽圣宗时期,把除契丹族以外的其余民族里的大部落,统一分成三十四个部。

这三十四个部落,就成为了辽国政权基石,他们为辽国贡献马匹、兵员、粮草,辽国巅峰时期以不到九百万的人口,号称战兵百万,主要就来源于这些部落。

不然辽国主体民族契丹族最多时也就一百五十万人,肯定是拿不出百万兵马来。

所以耶律宗真要想号召全国兵马,自然只能给这些部落下令。

然而事情的结果却让他很是难堪。

敌烈八部加起来人口三四十万,举族皆兵的情况下,出个七八万大军必然没什么问题,结果却只打发了几千人,跟打发叫花子差不多,让耶律宗真鼻子差点没气歪。

张俭叹息道:“这些部落本就与我辽国并无一条心,是先帝当年南征北战才降服,但自先帝后,也屡次叛乱,大黄室韦、小黄室韦、乌骨、查剌底、锄勃德、西奚、东奚诸如各部,这些年叛乱还少吗?”

“唉,幸好朕听了尚父之言,并没有下令让他们举族皆战,只是让他们酌情派人,否则这命令下去,怕是不等宋国煽动,辽国就已是到处叛乱了。”

耶律宗真长叹了一声。

遥想当年他父亲辽圣宗之时,降服北方不知道多少部落,将他们编成三十四部,一声号召,立即就能统兵五十万攻打西夏,何等威风。

结果短短的几十年不到的时间,辽国竟衰败至此。

除了敌烈八部以外,其余五国部、长白山部、屋惹部、里眉部、东海女直等各大部落,都或多或少,以各种理由少出兵出粮。

最近这段时间,耶律宗真原本年轻人的精气神,肉眼可见地在消散,重担仿佛压在了他身上,喘不过气来啊。

“宋国不比西夏,西夏国小民贫,即便有能威胁到我们的实力,却无灭亡大辽的可能。然宋国实力不比辽国弱,甚至还隐隐强盛几分,若失去了武力弹压,则只会让我们的处境更加艰难。”

张俭认真道:“陛下,恕臣直言。现在大辽的处境已经很严重了。各部因大辽的强盛而归附,也会因大辽的衰败而离去。若我大辽强行征召各部,只会给宋国可趁之机,还不如息事宁人,先化解眼前的危急,整顿国内,锐意改制,方能重现先帝时期的盛况。”

“那依尚父之见,朕真的只能答应宋国提出的条件吗?”

耶律宗真皱眉道。

这对于他的威信会造成严重打击啊。

张俭思索道:“臣以为只能如此,不过涉及到陛下颜面,臣觉得或许还有别的办法。”

“哦?”

耶律宗真忙问道:“如何?”

张俭说道:“宋国要求两国平等,但他们却并没有真的如此,他们要求我们放开马匹、矿藏等产出限制,他们却依旧禁止铁器流入,这显然不合理,臣以为,两边全面开放,这才合适。”

“嗯……”

耶律宗真微微点头。

张俭继续说道:“至于钱粮的问题也简单,据臣所知,如今宋国境内的战马价格已经涨到一二百贯一匹,若是好的良马,上千甚至上万贯都有可能。陛下卖几千匹战马给宋国,然后告诉国内说这是宋朝岁币,然后赏赐给大家即可。”

耶律宗真愣了愣,随后说道:“这与掩耳盗铃有何异?”

张俭苦笑道:“那有什么办法?如今宋国吃软不吃硬,与他们好好商议,拿战马或矿藏去换,大抵也能换回这个名头。以后每年岁币,就用此方法。而且开放了战马、矿藏榷场,于辽国还是有益的。”

“先安抚国内,再与宋国进行贸易交换,让大辽国库充盈。只要辽国能暂时渡过这次危急,国库有钱有粮,再把武力强盛起来,壮我大辽兵马。”

“届时便可压服国内诸多部落,之后重新改变制度,增长国力,各部落便不敢再造次,局势便能稳定了。”

“到时候辽国强盛起来,恢复先帝之时的盛况,未尝不能再南下与大宋再决一死战。”

“但至少眼前,我们还是要以稳妥为主。”

说到最后,张俭已是语重心长。

其实他也知道和宋国哪怕是互相开放战略资源也是亏的。

因为辽国是资源出口,人家宋国是进口资源,再变成成品出口,有点类似于后世资源出口国与工业出口国的情况。

虽然张俭肯定不知道后世的事情,但作为能够辅佐辽圣宗创建一番伟业的智者,他自然明白这些道理。

所以他又何尝希望如此?

然而眼下辽国现在就面临这些窘境,如果不资源出口缓解国内矛盾的话,恐怕辽国只会越来越衰败。

哪怕耶律宗真忍下这口恶气,不与宋国和谈,只是不再出兵南下侵略,但这不能缓解国内的问题,各个部落会见识到辽国的衰落,反叛之心,只会越来越大。

到那个时候,即便辽国不与宋国打仗,也会陷入无止境的内耗、平叛,最后灭亡。

因而张俭的道路才是正确的。

先用战略物资从宋国那里换取钱粮渡过难关,安抚各个部落的同时,先壮大他们辽国自身。

等辽国赖以为生的武力恢复强盛之后,再继续压服诸多部落,维持政权安定。

政权安定了,他们才有继续跟宋国打仗的本钱。

但同样。

这就意味着辽国将放弃曾经东亚大哥的地位,与宋国平起平坐。

并且还会少了每年几十万贯白得的收入。

不仅国际地位略有下降,还白白少了宋国的钱,这让人怎么甘心啊?

因此听完了张俭的话,耶律宗真只是呆坐在那里,久久不能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