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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他父母那样,到时候我和他们一起住还能有好?我过来我爷爷这里就是走亲戚,他家也不算离咱这里太近,老人年纪大了,有个什么好歹,我光指望街坊不成?那我爷爷不白养我了!”

顾舜华听这话:“对方要是提这种要求,趁早,咱也别搭理了。”

她是知道骨朵儿的,潘爷养大她,她就想给潘爷顶门立户,不可能不守身边。

骨朵儿:“我现在自己也有钱,还能愁了不成,之前讲得好好的,临到眼跟前变卦了。”

顾舜华:“这还没结婚呢,没结婚变卦总比结婚生了孩子变脸强,咱得谢人家,放过咱一马呢。”

骨朵儿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个理儿……”

正说着,就听大杂院里说,陈璐一家子竟然回来了,老街坊们都纳闷,说陈璐不是进局子了吗?

“那不是判了一年出头,早出来了,出来后人家自己进了破布头开始做衣裳,说是自己设计自己做,跑到天桥摆地摊,做的衣服倒是挺好看的,听说现在挣了不少钱,可趁钱了!”

“对,听说他们一家子要搬回来住,还要把老房子修整修整,这可真是风光了。”

顾家人当然没想到这一出,陈翠月想起弟弟,也是无奈,不过因为之前的种种事,到底是心里存着不满,到底只是道:“能挣钱也算是自个儿本事,咱也不稀罕沾他们便宜,随他们去吧。”

顾舜华之前听任竞年提过,早知道有这么一回,挣钱的肯定得衣锦还乡的,倒是没什么意外的。

其实她对陈璐的不满或者什么,早淡了,根本不会去在意了,如果这个人能踏实干活发财致富,也敬她是个能耐人。

***

周二时候,任竞年的父母到了北京,那天顾舜华也腾出时间,陪着任竞年一起去火车站接人。

这天正好挂着大风,风夹着沙尘,遮天蔽日的,整个北京城都笼罩在昏昏的桂黄色中,顾舜华只好拿了纱巾蒙着头和脸,不过即使这样,到了车站的时候,身上也是一层灰了。

她把纱巾抹下来:“这也真没比内蒙好多少!”

任竞年:“等会来了,你不用多说话。”

顾舜华:“行,我就听你指令呗。”

作为一个儿媳妇,她可是从来没见过这公公婆婆,头一次,本来还想稍微打扮齐整一下,谁知道任竞年说没事,随意就行。

她还说多买点菜,做一桌菜,任竞年也说随意就行。

他这么说,她也就只好“随意”了。

加上今天风尘大,整个人都看上去灰扑扑的。

这时候火车差不多到站了,不少人拖着行李往外走,有人扛着用床单包裹着的行李,看上去是进北京打工的农民。

现在形势真是变了,不少进城打工的,城市里私营的店铺也越来越多了。

任竞年和顾舜华盯着人群,终于接到了任竞年的家人。

来的是一家三口,任竞年弟弟陪着父母来的。

任竞年父亲看上去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倔老头,穿着半旧中山装,并不怎么说话,见到顾舜华也只是点了点头,继母明显是打扮过的,烫了头发,穿着簇新的毛衣,能说会道的,见到顾舜华亲热得不行。

旁边弟弟和任竞年形貌间有些相似,个子也高,但是身形很单薄,也并不是爱说话的人,从面相看,应该是个踏实人。

这还是顾舜华第一次见到任竞年家人,她自然也尽量表现,该叫的都叫了,殷勤周到的陪着他们坐公交车。

公交车不好等,加上风大,一家子都挺狼狈的,最后终于到了家。

到了家后,任竞年父亲弟弟倒是没什么,他继母赞叹连连,还笑着问:“北京人就是好,住这么大的院子,这修得可真好!考上大学就是不一样,可真是祖坟长草了!”

任竞年听了,道:“这房子是舜华出钱买的,不是考大学考上才有的,考上大学没什么钱,就一点补助,也不太够花。”

继母:“那也挺好的,挺好的,还是竞年有本事,娶个这么有钱的媳妇,能过好日子了!娶个城里媳妇就是好,还能陪嫁大房子呢!”

旁边顾舜华听着,真是一愣一愣的,心想怪不得任竞年这些年也懒得和家里来往,说得这叫什么话!

不过她到底是没说什么,这是任竞年父母方面的事,她不了解过去的情况,也不好处置,也不方便处置。

于是她还是笑着道:“爸,妈,您两位先坐下歇一会儿,我做饭去。”

继母忙笑着说:“那敢情好,我早听说了,舜华你是大厨吧,做菜手艺好,可真享福,瞧,吃得多白净啊!”

顾舜华再也说不下去什么,赶紧转身进厨房了。

幸好他们不会和这公婆长住,不然还不知道怎么着呢!

先在门口拍打了衣服,又洗了洗手脸,把蒙着的那一层灰去了,这才开始做菜。

做菜倒是下功夫了,虽然任竞年说不用太经心,但她还早准备好食材了,麻利儿做了芙蓉鸡片,清蒸鲤鱼,又拍了黄瓜和豆腐,做了一个蘑菇汤,这才算好。

这么多菜端上桌后,任竞年继母赞叹不已,只说北京人生活好,一边吃一边夸,一边夸一边说他们乡下多么穷。

任竞年:“平时我们也吃不好,粮票不一定够用,还是因为您两位过来,这才做了这么一桌。”

任竞年继母:“那哪能呢,你媳妇是大户人家,咱们没法比!你这日子过这么好,只可怜了,你爹和我还在乡下受罪呢!”

她话说到这里,任竞年父亲突然脸色就沉下来了:“吃个饭,还让人安生不安生!”

任竞年父亲一直都没吭声,就跟哑巴一样,便是顾舜华和他打招呼,他也只是简单点个头,突然来这么一下,继母自然是懵了,顾舜华从旁边也是惊讶。

心想这都怎么样一家人啊!

她小心地看了一眼任竞年,任竞年却面色如常,仿佛没看到一样。

顾舜华也就不理了,反正和他们家怎么相处,他比较懂,由他来管好了,自己就装傻吧。

照顾他们吃过饭,顾舜华本来想着收拾收拾,不过中午时候到了,任竞年让她去接孩子。

她乐得轻松,便趁机出来了,出来后,总算松了口气。

心想这也是幸亏不一起住,要是天天一起,那还得了。

不过如果天天一起住,她也就不装了,当什么贤惠儿媳妇,肯定得先泼起来!

接了孩子回去,嘱咐了两个孩子,到了家后,叫了爷爷奶奶,也叫了叔叔,一家子依然是继母说话,亲热地拉着两个孩子,赞叹说孩子长得好,又掀起来满满的毛衣说这毛衣不是自己织的是买的吧?

顾舜华自然说是,继母就说话了:“这就是家里趁钱,要在我们乡下地方,这个哪能买呢,都是自己做毛活,自己花钱买也太败家了,我们那里只有懒媳妇才不做呢!村东头那个懒的,大家都笑话她!”

顾舜华笑了:“妈,这是北京,不是城里呢,这四合院就是我挣钱买的,你说谁好意思笑话我,谁笑话我,我直接拿扫帚不让上门呢。”

她说这话,依然是笑着,不过那笑里却都是软刀子了。

继母便有些讪讪的:“我就随便说说。”

本来顾舜华可以多在家待一会,不过看这情景,照顾孩子吃了饭,送孩子上学,她就赶紧跑了。

一路上难免琢磨着这一家子,接下来她也不主动表现了,至于饭菜,当然是有什么吃什么,肯定不正经做了。

这么想着,已经到了玉花台,谁知道一进去,就感觉气氛不对,就连服务员都小心翼翼的。

顾舜华疑惑,旁边一关系不错的服务员小声说:“顾师傅,出事了,经理正恼着呢。”

顾舜华:“怎么了?”

服务员指指里面:“您进去就知道了。”

顾舜华便没多问,先去洗了洗手,擦了一把脸,这才进去。

平时这时候,正是后灶热闹的时候,大家换衣服啊捧着大茶缸子喝茶水啊闲磕牙啊,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结果今天,竟然没人吭声,气氛僵得像一潭死水。

顾舜华看了眼,旁边霍大厨不在。

她便多少明白了,看来自己猜的是对的。

这时候冯保国顺子几个凑过来了,和她说了这事:“霍师傅正在姚经理办公室呢,他已经递了申请,说是要停薪留职,去外面私营馆子捞钱去了。”

顺子冷笑一声:“他去哪儿,咱管不着,但是他要是敢偷咱师父的菜拿出去招摇撞骗,看我怎么饶了他!”

顾舜华:“这还没影的事呢,咱犯不着,再说了,咱们师门的绝活儿,那是随便谁想偷就能偷走的?”

她这一说,几个师兄脸色才稍微好看点,不过肯定还是不痛快。

很快,霍师傅从姚经理办公室过来了,沉着脸,低着头,没怎么吭声,就这么继续到灶上接着干了。

他一过来,周围好几个嘲讽的,当然也有羡慕却不好意思说的。

这时候姚经理又叫顾舜华过去,顾舜华也就去了。

姚经理也是唉声叹气:“你说这都叫什么事,他不干了,想去对面,私营馆子,你说这叫什么事呢!”

顾舜华:“各人有各人的选择,谁也碍不着谁,人家要去那就去,咱玉华台这么多大师傅,也不至于说怕了一个私营馆子。”

姚经理:“关键是影响大家的情绪,影响咱们玉花台的士气啊,他回头给大家伙一说,他一个月挣五百块,你说让大家伙怎么安心干活?这用不了多久,咱就得散了,都得散了,这工作没法干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