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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行善,是一笔生意,因此老杏林还有一句:“当然,既然此处暂且成了夫人的住处,还望夫人以厩置的一半标准支付房费。”

听老杏林讨要房费后,裴莺反而安下心来,遂同意了。

一笔小买卖很快达成,离开医馆时,老杏林将医馆的门如常锁上。

外面的进不来,里面的出不去。

锁门正合裴莺心意,她还担心门不锁,夜半有宵小摸进店里。

老杏林没有说谎,里面的小房间确实很简陋,只一榻一案和数个装药材的柜子,想来是午后用来小憩的。

裴莺坐在榻上,彻底松懈下来后人是愣的,目光落在虚空一点,并不聚焦。

“夫人……”

裴莺好半晌才转头,见辛锦欲言又止。

“辛锦?”裴莺疑惑。

辛锦咬牙开口:“夫人,您如今还想离开吗?”

裴莺微微一震。

离开,她自然是想离开霍霆山的。如今她是离了郡守府,但囡囡还在里面。

“想啊,但是灵儿她还在里面。”裴莺低眸:“如果她也出来了就好了。”

外貌性格都和现代女儿一模一样的孟灵儿,是支撑着她在这个陌生时代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只要灵儿一日还未脱困,她便一日不能离开。

辛锦:“夫人,请听奴一言。孟小娘子聪慧至极,只要一直未听闻夫人的死讯,且府中又寻不到夫人的踪迹,奴相信孟小娘子很快会反应过来,您是出府了。”

裴莺身侧的素手缓缓握紧成拳。

“知晓您已离府后,孟小娘子肯定会找机会出来,说不准还会在酒舍又或是其他地方给您留暗号。”辛锦呼出一口气。

之前她觉得夫人跟着霍幽州很好,但经历这事后,辛锦改变了想法。

且不说霍幽州周边的都是一些权贵,权贵间彼此赠妾很寻常,夫人貌美,却非正妻,难保有朝一日被送出去。

退一步说,就算夫人没被赠予其他权贵,最后被霍幽州带回了幽州。但夫人有那般容色,霍幽州的正室怕是愁得夜不能寐,夫人又并非精明强势的性子,如何能斗得赢,到时一朝阴沟里翻船,怕是死无葬身之地。

就凭方才夫人毫不犹豫拿了银钱给她看诊,辛锦觉得她也得为夫人多盘算盘算。

于是思索了许久后,辛锦方才重提了“离开”这一话题。

裴莺颔首:“你说得是。囡囡机敏,她会明白的,如今我们且先等着,见机行事。”

今夜于许多人而言,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

旭日初升,东方既白。

沉寂的郡县被晨光唤醒,幽州军破城后的第二日,广平郡的百姓们见一切如常,也照旧过自己的生活。

小贩开始一日的营生,财大气粗有自己铺位的,直接开门迎客,那些没门店的,则挑着担子前往自己的义铺。

“哒哒哒——”

马蹄破碎祥和气氛,有些百姓如惊弓之鸟抄起东西就想跑。

“大壮别跑,好像是冀州军!”

“哎呦,真是冀州军进城了。”

秦洋骑于马上,他在外面奔走一宿,面上略有疲惫,但策马行在他身旁的几个男人皆是精神抖擞。

那是亢奋击发出来的活力。

骑枣马的男人正是赵天子亲封的护国大将军,黄木勇。而骑灰马的,则是冀州牧袁丁的得力副将,陈广陵陈校尉。

余下的是几十卫兵。

可以说冀州的新旧势力代表都在这里了。

一路策马至郡守府,陈广陵和黄木勇刚下马入门,还未行过前院,便见一个伟岸的英俊男人迎面而来。

陈广陵早年见过霍霆山几面,如今认出人来了:“霍幽州一别多年,更胜从前威武了。”

黄木勇一听,忙道:“原来是霍幽州,久闻大名久闻大名,当初霍幽州与鲜卑一战,仅以二万人之力便斩其挛鞮大单于。消息传回朝中,百官狂喜,皆道霍幽州乃真英雄。闻名不如见面,霍幽州天人之姿,真真是武曲星转世。”

霍霆山心里冷嘲。

百官狂喜?

依他看分明是忌惮才对,那一役后不久,朝廷给幽州的军饷里慢慢掺和了发霉的粮食,十之有六不能用,后面索性装都不装了,直接停了给幽州的军饷。

心中所想分毫不泄露,霍霆山笑着和他们二人寒暄,而后引两人到前厅。

陈广陵和黄木勇见前厅无旁人,齐齐皱眉,心里颇为不悦。

早闻兖州和司州的人马昨日都到了,如今为何不出来迎接?

别说什么时间尚早起不来,人家霍幽州还不是早早恭候了,幽州军最先破了广平郡都没摆谱,那两位倒是先摆起了架子。

一个多时辰后,刘百泉才现身,他也知道自己来迟,一进来便道:“真是对不住,今早吃坏了肚子,所以来迟少许,两位莫怪。陈校尉,一别多年,别来无恙啊!这位是……”

刘百泉看向黄木勇。

“某姓黄,名木勇,字乐清,本贯长安。”黄木勇扬声道。

刘百泉拱手:“原来护国大将军,失敬失敬。”

刘百泉这时才发现,正厅里缺了一人,他眼珠子转了转,故意道:“怎的不见谭都督,莫不是谭都督还在榻上歇息?”

霍霆山扬声唤来卫兵,“去请谭都督来,就说护国大将军和冀州陈校尉已至。”

卫兵去了,很快回来,那速度更像是他在路上碰到了谭进。

谭进入正厅后发现只缺他一个,脸色微变:“实在对不住,昨日晚宴饮酒颇多,今日起晚了。”

而后是一番自我介绍。

陈广陵说不打紧,同样和他寒暄。

黄木勇却觉得谭进是故意摆架子,晚宴饮酒颇多?且不说怎的霍幽州就起的来,他就起不来。单是他一武将竟不胜酒力,三岁小儿怕是都不信。

他早有听闻如今有些州人心异动,看来并非空穴来风。他可是皇帝亲封的护国大将军,谭进此人不过是个都督,就敢如此怠慢。

当即黄木勇嘲讽道:“既然谭都督不胜酒力,今日的宴会还是早些离场吧,免得醉倒在宴中失了态。”

谭进脸色骤变:“你……”

黄木勇冷哼了声,移开眼,似不屑于他多说。

黄木勇与陈广陵初至,少不了再次摆宴,考虑到两人舟车劳顿,这顿洗尘宴设在了傍晚。

依旧是美味珍馐,陈年美酒,菜色和昨日晚宴的大抵相同。

但有一点很差异很大,座位变了。

今日坐于上首的成了黄木勇,他的右下首是霍霆山,接着是冀州校尉陈广陵。左下首依旧是司州的刘百泉,然后接着才是是谭进。

可以说,谭进从除去霍霆山的第一待遇,一下子变成了他们几人中的最末等。

谭进面色有些难看,这顿晚膳他吃得也不得劲。

霍霆山屡屡向黄木勇示好,刘百泉是个墙头草,也跟着说恭维的话,那冀州的陈广陵大概见黄木勇暂时代表冀州,竟也偶尔附和两句。

黄木勇被捧得高高的,对于在座的唯一不捧着他的谭进愈发不喜,频频劝他酒。

谭进一樽接着一樽地喝,只觉气氛不似昨日那般畅快,待着没意思,又喝完一樽酒后,他放下酒樽说要如厕,且先离席了。

无多少人在意他。

谭进离开后不久,霍霆山也放下酒樽,起身道要去解手。

刘百泉闻言笑道:“霍幽州早去早回,护国大将军海量,少了你,我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霍霆山笑着颔首。

谭进解手完,在茅房门口遇到了霍霆山。

霍霆山笑道:“谭都督,可否借步说话,关于昨夜之事,可能确有误会。”

谭进本来还不想去的,但听到霍霆山说误会,心头一喜,心道霍霆山果真不欲为了个女人和他闹崩。

同时隐隐得意,对方特地来解释,想来是忌惮兖州的,甚好甚好。

谭进难得贴心一回,主动说:“那边亭子来人甚少,去那处吧。”

霍霆山应了。

等到了凉亭,谭进咧嘴笑,这时一抹亮白忽然射入他眼瞳,下个瞬息他心口剧痛。

谭进瞳仁猛地收紧,仿佛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阴谋:“你、你是要和兊州宣战……”

霍霆山忽地笑了下,狭长的眼透出野心勃勃的幽光:“确实要和兊州宣战,不过那不是幽州。”

谭进吐出一口血来,他张大嘴巴想要吼叫,然而这时一只大掌伸过,精准掐住他的喉咙。

那只手掌手背上青筋微微浮现,谭进像只破败的风箱,只呼呼地发出气声。

片刻后,“轰——”

重物砸在地上,血色很快漫了出来。

霍霆山扔掉手中那把让人从司州军那处顺来的短刀:“你谭进算个什东西,我与她日夜相对,她都未说钟情于我,难道我比你还差不成?”

之后又留下了另外两把分别属于幽州和兖州的兵器,霍霆山才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