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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州, 肖江郡。

一匹快马自东而来,踏着天际的第一缕曙光朝城门口飞驰。

守城的卫兵守了一个彻夜,疲惫地打了个哈欠, 正想和同伴说话提提神, 忽见有一人一骑来, 嘟囔着何人如此早进城。

城门尚未开, 那一人一骑便到了城下。

只听那人扬声说:“我乃都督卫兵高正明,现有要事求见石公石并州, 还请各位弟兄速速开城门。”

城上守卫听了打了个激灵, 又见此人掏出信物来, 连忙开城门。

城门方打开到只容一马通过, 那人就迫不及待地打马进城。

马蹄扬起尘土,哒哒迅速跑远。

卫兵看着那一人一马匆忙的背影,疑惑道:“这般着急, 难不成是替石公寻药材回来的?”

“不无可能, 石公身负重伤已不是秘密, 方才那多半是卫兵奔走为其筹备就医之事。”

“石公如此状态, 你说咱们并州会不会……”

“嘘, 这话可说不得。”

肖江郡是并州的权力郡,并州牧的州牧府就坐落在此处,如果要类比,肖江郡大概就是冀州的远山郡。

石连虎被霍霆山一箭重创以后, 他的三个儿子经商讨一致同意让卫兵将人连夜送回州牧府, 理由是肖江郡环境更舒适,名医汇聚于此, 且此处也远离边陲,不必担心受幽州军侵扰。

明面上有条有理, 似乎为父亲殚精竭虑,但实际病患奔波之苦,或许只有病患本人才知晓。

也或许不知晓,石连虎现在已是昏迷的多,清醒的少。

高正明一路急行到州牧府。守门的卫兵认得他,因此并不阻拦,让其长驱直入。

高正明快步走到正厅,遇到几个将要打扫完的家仆,他问:“大公子何在?”

家仆如实道:“大公子尚未起。”

高正明不住皱起眉。

卯时已至,竟还未起?

高正明又问:“二公子,三公子起身否?”

家仆跪下:“奴不知。”

高正明又去寻了其他家仆,走过一轮后发现二公子未起,三公子已醒。

三公子在侍疾。

高正明来到主院前,命家仆传了讯,说有要事求见。

家仆禀报后出,“高长史对不住,石公方醒来,如今正和三公子说话呢,您之事……”

话音未落,却见面前人眼中精光大盛,而后竟是扬声道:“属下高正明,意外知晓幽州军一桩诡秘之事,现求见石公。”

高正明是习武之人,声如洪钟。

片刻以后,主院里出来家仆迎高正明,后者阔步入内。

冬日天寒,屋子放了炭盆,为了防风,窗牗并没打开多少,此刻主屋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药味。

药味,血腥和腐臭味,还有炭火烧起的闷气夹杂在一起,气味并不好闻。

石连虎是武将出身,骨骼粗壮,身体健硕,然而仅是几日不见,高正明惊觉主公竟瘦削得如此之多,仿佛就只剩一副骨架子。

在石连虎榻旁,有一个而立之年的男人手持汤药。

高正明知晓此人是石公三子,石远湖。

“何事?”石连虎问。

分明只是二字而已,他居然说得颇为艰难,气息远没了之前的浑厚有力。

高正明跪下拜见,而后道:“属下随军撤退时负伤落伍,无奈之下只好借草木掩护遁入林中,以此躲避幽州军追杀。后来属下摸入一处寺庙中,扮演落难僧人求庇护,本想着待伤势养好后再归,却不想在寺庙中碰见霍幽州,并听闻一桩惊天事。”

房中两人具惊。

“你看……咳咳,你看见霍霆山了?”

“高长史,当时发生了何事,快细细道来?”

高正明:“当时属下被派至梅林中清扫石道积雪,偶遇一双赏梅母女,那小娘子对身旁母亲细语,接连道出香皂、汤婆子,还有马镫与高桥马鞍,并称赞其母之能。”

而后高正明将当时孟灵儿那番话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

石连虎捂着胸口剧烈咳嗽,石远湖会意,替父亲询问:“那妇人如何接话?”

高正明如是说:“她说是在古籍中得知那些,只不过如今那本古籍已不在。属下心下疑惑不已,遂主动从树后走出,想见一见这位给幽州献策之人。待见过,属下本想将她带回,后惊觉霍幽州就在不远,且正往这边来,颇有几分稀罕得丢不开手的架势。属下自知无力对抗霍幽州,只能折身离开,并迅速来报。”

他话落,房中针落可闻,直至寂静被石连虎的咳嗽声打破。

“你,你可看清那妇人相貌?速速告知画工,让他将其人画像画出来,而后……咳咳,而后交给斥候……”

石连虎一口气喘不过来,话没说完就是震天咳嗽,咳得厉害,竟是吐出两口血来。

“父亲。”石远湖大惊,“您莫要动气,身体要紧,区区妇人罢了,不值得您伤神。”

“竖子愚钝!”石连虎恨铁不成钢。

幽州军近来的变化为不少人侧目,先是马镫和高桥马鞍,接着又是在长安赚得铂满盆满的裴氏香皂,再接着是忽然在冀州推行的梯田策……

一样又一样,仅是一个秋季而已,竟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他也曾疑惑过,为何只是短短几个月,霍霆山变化如此之大,仿佛得了什么仙人指点似的。

现在迷雾被拨开少许,甭管那妇人口中的古籍从何而来,既然古籍已不在,那她就是关键。

若能将此妇人夺过来,他并州或许亦能像幽州一样迅速壮大版图。

石远湖被父亲骂得讷讷不敢做声。

石连虎直视着不知为何迟疑的下属:“高正明。”

高正明低声道:“石公,那美妇惊为天人,容色艳冠整个并州,画工怕是画不出她的三分神采。”

石氏父子惊愕。

石远湖难以置信:“容色艳冠整个并州?且还是一个生育过的妇人?你高正明是否没见过美人,这等荒唐话都说得出来。”

高正明低头不语。

石远湖嘲讽完他,忽想起一事:“你是见过莲姬的,你口中那美妇,比之我大兄的莲姬如何?”

他大兄石远江前年得了一绝色,那佳人的小脸儿和小腰肢,真真是千娇百媚,婀娜多姿,仿佛是狐妖变的,连目光流转间也好似带了钩子,令人心头酥痒。

此女美艳绝伦,他大兄为其取名莲姬,道是用“莲”之一字压一压她满身的艳光。

石远湖年已三十四,又是州牧之子,见过的美人多不胜数,却觉得满园的佳人在莲姬前皆黯然失色。

一个姬妾而已,不至于不能随便评论。高正明轻咳了声:“莲姬稍逊色些。”

说是“稍逊色”,他私心里却觉得逊色多矣。

哪怕撇开容貌不谈,只说眼神,一个时刻带着欲,时间长了眼底都是浑浊的;另一位的眼睛是真的生得妙极,目光澄清潋滟,对视的那一眼,高正明仿佛看到了夕阳下浮光跃金的湖面。

“竟有此事?是否尔在夸大其词?”石远湖惊诧不已。

莲姬竟落于下乘,那她该是何等的出众姿容?

高正明不语。

“派几队斥候过去,务必将……咳咳,将那美妇掳过来。”石连虎努力将话说完:“若实在无法掳过来,就找个机会将她杀了,不能为我并州所用,留着百害而无一利,此事交给……”

石连虎本来想点三子的名字,让他去办此事,但又想起三子好色,这事交给他,他怕是下不去手,不妥不妥。

可是长子,长子亦是个贪色的,还是不妥。

女色方面,二子似乎较为好些。然,二子处事优柔寡断,没有其兄的果决。

他石连虎也算一代英豪,可恨卧病在床后,居然发现一个出挑的儿子都寻不出来。

后继无人啊!

石连虎本就不适,如今思绪过重,致使郁气攻心,竟是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石远湖忙喊着父亲,又是搀扶,又是唤杏林,好一通忙活。

待他安顿完石连虎,石远湖将高正明叫到自己跟前:“你方才也听到了,父亲是欲将那事交给我的,只不过话未说完便昏了过去。高正明,你既然有伤在身,那就回去好好养伤吧,往后那美妇人之事你不必管,我会安排斥候将其带回来。”

高正明犹豫片刻,到底是应下。

正准备退出主院,他又听石远湖说:“我大兄和二兄近来颇为繁忙,此事你不必与他们说起。”

“唯。”

*

并州,燕门郡郡守府。

裴莺还不知晓自己被盯上了,她在琢磨着劁猪的事情。

如今天冷,阉割后感染的几率比夏日要低许多,且这等天气估计猪也不如其他几个季节浮躁。

裴莺将劁猪的事和霍霆山说了,“……将军,其实可以先做个实验,买些幼豕回来阉割,待它们长成,您再看看它们和普通豕之间的区别。”

裴莺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得养猪。

不养多,先养那么一点,主要是让霍霆山看见劁猪的好处。

好处说起来可能笼统,尤其是对如今这般一个有些缺粮的统帅来说。但缺粮只是暂时的,待明年将小麦种起来,粮食短缺的问题就会逐步解除。

猪的生长也需要时间,现在劁猪,基本是等霍霆山手里不缺粮了,他同时也看到了劁猪之益。

于她的益处嘛,自然是能早点吃上不腥的猪肉。

霍霆山见她佯装平静,但眼里忍不住冒光的模样,不由好笑。

她是个贪嘴的,不喜金银,就惦记着那两口吃的。他连这般难养的她都养得起,也不在乎再多几头豕。

霍霆山:“不是什大事,夫人随意。”

话是好话,但裴莺听着他漫不经心的语气,忍不住道:“待猪长成,将军别被那猪肉香掉舌头才好。”

霍霆山哼笑:“我拭目以待。”

“我今日就出门去一趟集市。”裴莺迫不及待要开始。

劁猪对猪是有要求的,首先必须是小猪,且得健康,这等关乎自己往后口腹之欲的事,裴莺想亲力亲为。

“夫人要去肉市?何必如此,你想要幼豕,让底下的人去办便是。”霍霆山长眉皱起。

肉市那等地方脏乱,她跑过去就跟金凤凰掉鸡窝里似的。

裴莺坚持:“此事我想亲手着办。”

霍霆山看她两息,心里了然。

她是待不住想往外面跑了,从长灵寺回来也就五日,她这是又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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