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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早晨阳光和熙, 裴莺坐在榻上,浑身懒洋洋的,提不起劲儿。不过比起昨日的冰火两重天, 现在已是好太多。

辛锦一直候在外, 知晓裴莺醒来后, 先是伺候她穿衣, 而后道:“夫人,小娘子候在院外。”

裴莺惊讶道, “囡囡来了?她用过早膳了没有, 快让她进来。”

辛锦先是回答说用过了, 然后出去将孟灵儿请进来。

孟灵儿几乎是小跑着进来的, 刚进来看到裴莺就红了眼眶,委屈又彷徨地喊了声娘亲。

五日前,裴莺和宁青颖外出游肆再未回来一事, 孟灵儿并不知晓, 因为霍霆山直接锁了灵犀院那边的消息, 不许任何人透露分毫。

孟灵儿是前日才知晓这事的, 起因是她上完堂后想来找裴莺一同用膳, 结果却找不到人。

最初辛锦还听令瞒着她,说裴莺出去游肆了,但没想到孟灵儿直接在院中等候,似乎不等到人不罢休。

最后到底没瞒住。

知道裴莺不见了的孟灵儿感觉天都塌下来了, 后面辛锦好说歹说, 总算将人劝回去等消息。

昨日早上裴莺被找回来,但人起了很严重的高热, 霍霆山摁住了消息,没告诉孟灵儿已找回人。

还是孟灵儿下堂后一日几回照例往这边跑, 自己发现裴莺原来已归。

但那时裴莺用过药睡着了,霍霆山只让她看了一眼,就以裴莺需静养为由,直接将她赶出去,只说没事,让她明日再来。

后面任凭孟灵儿哀求守院侍卫,或企图翻墙,都没能进主院。

“娘亲,他不给我进来。”孟灵儿眼里的水光一直在打转,到底没忍住落了泪。

凭什么昨日只给她看一眼?

明明里面那个是她娘亲,是她最亲近的人。

裴莺拿帕子给她拭泪,“今日来看我也不迟,且囡囡如今也看到了,其实我并无大碍。”

裴莺倒是赞同霍霆山把人拦在外面,昨日确实有些凶险,把女儿放进来估计能把人吓得三魂不见七魄。

孟灵儿抹了把眼睛,上下打量裴莺,见她面色红润,看不出多少虚弱之态,一颗忐忑的心总算放回肚子里。

“娘亲,您……”孟灵儿本想问,但见裴莺还没有用早膳,嘴边的话拐了个弯儿:“您先用膳,待会儿再和我说。”

裴莺记得今日不是她的休沐:“囡囡今日不用上堂吗?”

“我和先生请了半日假。”孟灵儿如实说。

裴莺点点头,开始用膳。

早膳是汤面,加了肉丝和青菜,清清淡淡,裴莺今日的胃口好了些,有点食欲了。

她用膳的时候,孟灵儿又将裴莺看了好几遍,心里最后一丝惶恐才慢慢消失。

而彻底安定后,孟灵儿察觉到了一些之前被她忽觉的事。比如,如今这间房间并非她娘亲的寝室。

虽说格局和坐向都一样,但摆设有许多不同,这里要简朴许多,榻前屏风的侧边没有放置妆奁。

显然,这不是女郎的寝室。

孟灵儿眉心跳了跳,她目光移到对面的美妇人身上,只见她用着汤面,不急不缓的,并没有因着处在他人的寝室而有局促或紧迫。

孟灵儿低眸顺了顺手腕上的玉镯子。

不知晓是否是她的错觉,她觉得今日再见娘亲,好像和过往有些不一样。

不久后,裴莺吃完了一碗汤面。

待她放下双箸,孟灵儿迫不及待问:“娘亲,那日到底怎么了,您怎的会失踪?”

裴莺娓娓道来。

孟灵儿听完后惊愕不已,“所以是有人想请娘亲当他的谋士,这才劫了人?”

裴莺:“是这样。”

由此事推及其他,裴莺叮嘱女儿:“往后囡囡外出游肆不可独行,不是说非要卫兵贴身跟着,起码得让自己处在卫兵的视野中。”

孟灵儿听话点头。

一个早上孟灵儿都待在主院,还在这里用了一顿午膳才恋恋不舍离开。

待女儿离开后,裴莺喝了药,然后又睡了一觉。

待再醒来,已经是申时了,裴莺从榻上起身,准备下榻时敏锐听到点旁的动静。

果然,下一刻一道高大的身影绕过屏风,出现在榻前。

“夫人如今感觉如何?”霍霆山问。

他本就生得高大,且如今还是站着,裴莺坐在榻旁得微仰着首看他:“已无事。”

霍霆山掀起嘴角,“我瞧着也是,都会自己跑回来了。”

裴莺别开眼,这人又要开始发作了。

不过这时她忽然想起另一事,于是目光又移回去:“霍霆山,抓了的那些女斥候,你把她们都放了吧。”

霍霆山眉梢微扬。

没生气,但连名带姓喊他,和他说话也不用敬语了。

不是他的错觉,她确实和他没那么生分。

他眼里笑意深了些,“放,但不能立马放。”

仰着头说话不舒服,裴莺干脆起身,慢慢往外走,活动筋骨,听他说不能立马放,疑惑转头问他为何。

“才关了一日,这如何够,怎么着都得关个五六七八日才行。”霍霆山慢悠悠走在裴莺身旁。

裴莺如实说:“她们并未虐待我,当初在密室里的伙食其实还很不错,是我自己想出来,所以才故意染了风寒,引导她们为我寻杏林的。”

但听了她这番话后,裴莺料想中他一口答应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她身旁男人唇边挂着的笑意消失了:“夫人故意染的风寒?”

裴莺抿了抿唇,莫名觉得现在还是不要说话比较好。

“披着那兔子皮,净做些虎狼之事。裴莺,你真是出息了,外面夸你几句说你是九天玄女,你就什么都敢做,也不怕一个不小心驾鹤西归。”霍霆山冷笑。

裴莺忍不住辩解一番,“我听她们说再过三日安息国王子就要来肖江郡,肖江郡这般的大,短短三日如何够搜寻?到时安息王子来,你不可能还满城寻人的,这样影响不好。”

霍霆山目光阴沉,“那王子要来便来,我自有办法,你在那儿安心等着就是。高热风寒岂是小事,你也不怕她们担心暴露,干脆不给你治。”

裴莺低声道:“不会的。”

霍霆山被她气笑,“不会?能当斥候的有多少个是心慈手软的,她们手上的人命没有十条都有八条,你以为多你一个算多?”

裴莺不说话。

她知道赌赢的几率是不小的,因为凝聚起这支女子斥候军的,本身靠的就是对女郎的尊重和惜才。

霍霆山知晓她嘴上不说,但心里说不准在如何反驳他,也懒得和她吵,“这种事只此一回,往后无论如何,都无需夫人你这样瞎折腾。”

裴莺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再次缓缓往院子外走。

霍霆山眉心蹙了蹙。

不过只说了她几句,这就不高兴了,她这气性真是越来越大。

“那夫人觉得关几日合适?”霍霆山抬步也往院外走。

裴莺忽然想到既然他之前误以为她是被她们冻着凉的,那该不会……

“霍霆山,你让人用刑了没?”裴莺紧张问。

霍霆山见她转过头来,最初只和她对视并不说话,但慢慢的,男人嘴角勾起,最后哼笑了声:“用了。”

裴莺拧起细眉,有几分不可思议,“你怎的就用刑了?”

“夫人当时只说放她们走,但没说何时放,更没说全须全尾的放人。”霍霆山有理有据。

裴莺:“我去找医官。”

“安心,已安排了医官看着,阎王不收她们。”霍霆山抬手勾了一下。

裴莺迈开一步,察觉到腰上有拉扯感后,她不由低头看,只见自己一条垂下的腰带被他拿住了。

顺着腰带,裴莺再次看向身旁男人,眼里有疑惑。

霍霆山:“她们死不了,无需夫人费神。我如今较想知晓,夫人之前答应我之事,打算何时做?”

裴莺反应了片刻,然后才想明白他说的那事是什么。

昨日她答应给他洗个荷包。

“不带你这样劳役人的,我今日还在喝药呢。”裴莺将自己的腰带从他手里解救回来。

“没让夫人立马做。”霍霆山说。

裴莺狐疑道,“既然没让立马干,那你问这个作甚?该不会你觉得我昨日脑子不清醒,说的是胡话吧。”

霍霆山没有接话。

裴莺觉得自己猜中了,她顿觉无语,“你这人真是……”

他总有办法令她对他好不了一点。

“夫人要去游园否?我随你同往。”霍霆山换了个话题。

裴莺摇头说:“不去游园,我想去看看她们。”

霍霆山淡淡道:“牢中污秽,夫人的热病才退,不宜去那等地方。”

那在裴莺看来不是事儿,“你让人把她们从牢里放出来,我到别处去见,那就不是污秽之地了。”

“今日不去,夫人等多几日。”霍霆山说,并不是商量的语气。

裴莺听着他这话,心里打了个突:“你该不会用重刑了吧?”

霍霆山:“有夫人叮嘱在前,伤不致命,不过确实不甚好看就是。如今她们身上沾了病气,你病才好些,不宜和她们见面。”

最后裴莺到底没去成,霍霆山不说,她压根不知道人关在何处。

不过裴莺还是出小院了,去不成放人,便改道游园。之前睡太久了,再不活动一番,骨头都要睡酥掉了。

裴莺瞅了眼身旁人,没说什么。

他要同去,那就同去吧。

确实如之前霍霆山所说,石连虎这个前并州州牧是个贪财的,他的州牧府比袁丁的要奢华。

这连带着,后花园也更大更气派。

春天来了,后花园的花儿重新焕发生机,花团锦簇,如同一副多彩的画卷被名为“春”的手掌慢慢拨开。

霍霆山走在裴莺身侧,见她这里看看、那里瞧瞧,步子放得很慢,又变成了那种元龟爬,显然颇有兴致。

他抬眼,随她看了眼四周。

没什么好看的,那花能看不能吃,还不如一锅糗饭来得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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