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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莺和霍霆山出来时, 瞬间迎来了一道道目光,三双眼睛全部看着他们。

虽说皆是目光清正,但裴莺就是被看得心虚, 一度避开他们的目光, 总觉得小辈们都知晓。

起晚了, 且晚的不是一星半点, 早膳直接跳过,都快至午膳点了。

她急得不行, 偏偏霍霆山这人淡定得很, 还满口歪理, 说等着的又不是长辈, 小辈等,那就等着呗。

于是本就起得迟,他磨磨蹭蹭, 甚至还想, 他们便来得更迟了。

“见过父亲, 见过母亲。”霍明霁率先从座上起身。

孟灵儿和霍知章跟上。

三人依次给裴莺和霍霆山见礼。

在大楚, 新妇拜见舅姑等男方的长辈, 会得到一份见面礼。裴莺之前了解了番,若是二嫁见继子,她则需要给对方礼物。

毕竟对方是小辈。

于是三个小辈都得了一份礼物,接了锦盒后, 三人再度拜下道谢。

“起来吧, 以后都是一家人。”霍霆山发了话,他目光扫向二子:“你俩当兄长的, 往后得爱护好妹妹,她虽不姓霍, 但与你们同胞无异。”

孟灵儿怔住,下意识看向裴莺,眼里带着迷茫和不敢置信。

裴莺给了女儿一个安心的眼神。

霍氏兄弟异口同声道:“谨遵父亲教导。”

大黑猪还有四头,霍霆山不是打肿脸充胖子之人,昨日宾客如云,高朋满座,杀豕宴宾客也未尝不可。

但若那般,四头黑猪要去得一干二净,而主人家忙碌,反而吃不了多少,于是霍霆山干脆不将豕肉端上来。

反正除了零星的幽州将领和士兵,其他人都未吃过。

今日家宴,算是自家人正式聚首,霍霆山和裴莺商量后,决定杀猪。

依旧是挑了一头长得最胖的黑猪。

红烧肉和炒猪肉一端上来,饶是一向沉着的霍明霁,眼底都掠过一缕错愕。

“这是你们母亲养的豕,长速快、出肉率高不说,滋味还与寻常豕肉不同。”霍霆山说。

上回裴回舟辞别,孟灵儿也有份参加践行宴,因此在座的五人,只有霍氏兄弟还没有尝过豕肉。

霍知章念念不忘第一回吃小炒肉的惊艳感,如今红烧肉一端上,他就垂涎三尺。

可惜,长辈还未动筷。

霍明霁也觉闻着香极了,不仅香,卖相还相当不错,肥瘦相间的肉上浇着稠润的深色汤汁,光是看着就下饭。

不过比起口腹之欲,霍明霁更关注旁的,“父亲,您说这豕长速快,出肉还多。那比之普通的豕,它能多几何?”

霍知章盯着肉,咽了口吐沫。

孟灵儿虽然之前吃过,但有时吃过反而才更馋,这会儿也看着案上的肉碟。

霍霆山见两个小的都盯着肉,“待用完膳,让你母亲带你去瞧瞧那黑豕,现在用膳吧。”

霍明霁看向裴莺,“劳烦母亲了。”

裴莺笑了笑,“没事。”

终于听到“用膳”,霍知章拿起双箸,目标很明确,直接夹红烧肉。

一口肉吃进嘴里,霍知章大为震惊,若不是口中有食物堵住,含糊不清有失礼仪,他高低要叹上几声。

霍明霁不像霍知章那般急冲冲,不过第一箸也是夹的红烧肉。

汤汁香稠,肉嫩鲜香,肥瘦得宜,半点豕肉该有的腥臭都无。一口咬下去,鲜香的肉汁爆出来,瞬间侵占味蕾。

霍明霁惊愕,下意识抬眸看向上首的裴莺。

裴莺和霍霆山的案几挨得近,两人几乎坐在一块儿,今日家宴丰盛,豕羊鱼虾尽有。她一向不喜羊肉,这会儿低声和霍霆山说着话,没注意下首的霍明霁在看她。

而霍明霁则看见,他那个平日不苟言笑、又或是至多冷笑的父亲,这会儿勾着嘴角,和身旁人低声说了句什么,而后抬手将她案几上的羊肉拿了,又将自己案上的虾放了过去。

霍明霁执着双箸的手稍顿。

霍知章和孟灵儿都在埋头吃红烧肉,上首的情景他们或许也看见了,但已然习惯。

一顿家宴,几人都吃得畅快无比,所有人案上的那碟红烧肉都清空了,包括裴莺的也不例外。

其实裴莺那碟还剩一点,但最后让霍霆山给端了过去。

饭罢,霍明霁再次看向裴莺,这次恰好和上首的美妇人对了个眼神。

“明霁走吧,我和你过去。”裴莺从坐上起身。

霍知章也想去,“母亲,我也和您同往。”

孟灵儿见霍知章说完那话竟转头看她,她心领神会,“娘亲,我也去。”

于是从正厅出来,裴莺身后多了三条尾巴。

霍霆山的州牧府其实不比其他两州的府邸小,不过远没他们的奢华,裴莺看到一些陈设是新的,应该是最近才新添置又或是重新修整过。

府邸大,院子自然也多。

西北角的一个院子改名为“豕园”,专门用来养猪。

当初的六头黑猪,送了裴回舟一头,当日给他践行杀了一头,今日家宴也宰了一头,如今还剩下三头。

不过这仅是第一批。

在见识到阉割的益处后,后面并州回幽州的那一路,霍霆山给过大江派了个收购小猪的任务,命其自行去寻当地猎户。

因此抵达玄菟郡时,除了带回的三头大猪,同行的还有三十余头小猪。

如今这些猪全部圈养在豕园里。

霍明霁起初看到过大江在院子里,不过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他随裴莺一同往里。

待看到剩下的三头黑猪,霍明霁眼睛微微睁大。

三头黑猪,比平常的野猪要肥硕许多,体型几乎是寻常猪的两倍大。

“母亲,这豕怎长得这么般的大?”霍知章瞠目结舌。

裴莺给他们解释:“因为这些都是劁豕。在豕的幼年对其进行阉割,能使之变得好吃懒动,这光吃不动,自然就长肉了,且经此法再饲养的豕,体味也会随之轻许多。”

两兄弟恍然大悟。

明白过来的同时,也感觉新奇和茅塞顿开。

确实如此,不好斗、不好动,但食量又大的豕,可不就等着长肉么。

霍明霁想到了之前看到的过大江。

府中幽州兵不少,但说来也巧,霍明霁恰好知晓过大江以前当过屠户,想到方才在院中看到的那道身影,他心领神会。

仔细看了看三头大猪,霍明霁对裴莺说:“母亲,我方才在院中看到过大江,我记得此人早年当过屠夫,院中的小豕是否全经他之手阉割?”

裴莺颔首说是。

“母亲大才也。”霍明霁拱手作揖。

裴莺失笑,“小事罢了。”

青年直起身,神色郑重地道,“此绝非小事,只要有足够的粮食饲养豕,肉类的供应将不再紧缺,而食荤的士兵远比食素的有力气。”

霍知章也连连点头,“正是如此。最近北边匈奴老是小动作不断,想来等到秋天应该有大动作了。”

秋天不仅仅是丰收的季节,也是开战的季节。

秋收筹备好粮草,当军农的士兵没事忙活了,正好可以腾出来开战。除此以外,秋季天气舒朗,适合行军。

去年霍霆山挥军南下,就是在秋季动的身。

“匈奴有动静啊?”裴莺惊讶。

霍明霁看了弟弟一眼,后者察觉到了,但听裴莺接话了,便继续道:“是的,最近一个月匈奴几番南下劫掠村庄,弄得边陲百姓苦不堪言,守边的军官已在统计损失,想来再过段时间,父亲会统一给予援助。”

霍知章觉得没什么不能说的。

之前还在并州,他有时会听到父亲和母亲提起政事。父亲都未禁止,想来他也说得。

裴莺从这话里闻到了硝烟的味道,“上回匈奴被重创是多少年前?”

“七年前。”霍知章神色自豪,“那年父亲才刚及而立之年,匈奴大军逼境,父亲领军出征,不仅大胜匈奴,还割下了他们左贤王的头颅,经此一役后,匈奴龟缩回草原深处。”

裴莺若有所思。

七年啊,七年足够做许多事了。比如畜养大批牛羊,也比如一批青少年长成孔武有力的男儿。

“不过就算他们再来也无妨,父亲能制他们前面两回,这第三回肯定也行。”霍知章对此毫不怀疑。

七年前那次仅是最近的匈奴大军压境;在十七年前,他父亲刚及冠时,就率军剿灭过匈奴五万精锐。

两回大胜匈奴,让幽州边境维持了长达十七年的相对和平。

裴莺见二子面上皆有敬仰,心知霍霆山在他们心中几乎是所向披靡的存在。

待他们看完猪后,裴莺回去了。

霍知章还有些课业没写完,得回去写课业。

孟灵儿课业倒是写完了,闲来无事,见霍明霁留在猪园里和过大江谈论饲养猪的日常,她干脆也留下。

裴莺有午睡的习惯,她回去歇息,一觉醒来,忽觉闷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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