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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缚辞一进入暗沉的地下室, 便被姜沐璃围绕。

四周的墙面,挂的皆是姜沐璃的画像。

大多都是她孕期熟睡时,他看了心里悸动,便私下里找了知名画师将她入睡时的模样皆记载于画像。

当初本想着, 孩子生下了后, 今后给他们的孩子看。可没料到, 这些画像却成了这两年他支撑下来的唯一动力。

谢缚辞背脊靠着白玉石榻,坐在冰凉的地砖上,手中还紧紧攥着当初在悬崖边捡到的那支金簪。

因两年的抚摸,金簪的簪身已极其的光滑, 可见抚摸它的主人对这支簪子有多么看重。

墙面上挂着多副姜沐璃的画像, 有她怀胎五个月时熟睡的姣好面容,也有她对他气急时暗暗瞪他的娇俏。

还有, 少数对他乖顺无比的温柔。

这两年里,好似只有在这个封闭的地下室, 对着这满墙的画像,他方能显露几分脆弱。

“缘缘,你究竟在哪?”他漆黑的眸微微闪动,低声呢喃。

整整两年, 他都没有放弃搜寻,甚至已经扩大了范围,在整个大晋每日每夜的派官兵搜查。

然, 两年过去, 她就像从这个世间消失了一般,再无踪影。

除了那具完全不像她的尸体, 什么也没有。

倘若她还好好活着, 现在在做些什么?

她那样纤弱, 今年也才二十岁,流落在外也不知有没有人可以让她依靠,若是冻着饿着,受伤了又该如何?

他从前那样恨过她,都担心她会饿着,可她离开了两年,到底过了什么日子,他全然不知。

她性子虽说倔强极了,实则又很爱哭,受了委屈定是会躲起来流泪的。

谢缚辞无声淡笑,眼底浮起悲凉。

那个小混账,那样挺讨人喜欢,或许她会认识更多愿意照顾她的大善人。

可这个想法一旦从他脑海里滋生,忽然便是陌生男人进入了她的生活,照顾她,接近她,毫不掩饰地爱慕她。

……若是缘缘也对那个男人动心了。

岂不是会嫁给别的男人?

谢缚辞猛地站起身,顷刻间周身戾气升腾,掌心攥紧的金簪又一次扎伤了才痊愈的伤口。

鲜血一滴一滴流下。

**

距离长安千里之遥的塘水县。

姜沐璃从两年前起接管了白氏手头上的生意之后,便从温府搬了出来,白氏便另外给她买了一栋二进二出的宅院和一些下人护卫安家护院。

白氏自嫁给了温锋后,便跟着自家夫君一同做生意,温锋平日走南闯北,做的都是大买卖,而白氏便私下帮助一些无父无母,亦或是被父母抛弃,被男人休弃到无家可归的可怜女子,给她们一个容身之所。

塘水县东街一带都是温家的铺子,铺面的掌柜及店小二皆是白氏特许让那些流离失所的女子来帮忙做工之地。

毕竟有一个可以每个月领工钱的活干,也会让人对生活有些希望。

扬州是盛产瘦马之地,自然连小县城都没有逃脱。多户家人,若是家里穷的揭不开锅,只要家里头有个姑娘,无论长什么模样,家中的长辈都会想尽办法送进勾栏院。

白氏从十年前起,为了阻止更多悲剧的产生,便悄悄在塘水县开了缀月楼,明面上是勾栏院,实则暗地里是帮助那些不得已堕落风尘的女子能有一个家。

被送到缀月楼的,若是无家可归想留下的便可以继续在楼里帮忙打杂,不想留下的,白氏会给一笔银子让她离开扬州从新开始。

但大多数被家人卖到勾栏院的姑娘最大的都只有十几岁,更别提一堆尚未成年的小丫头,姑娘们无处可去,大多都会选择留在楼里。

而姜沐璃便是接手缀月楼,成了幕后东家。

两年过去,姜沐璃从当初什么都不懂,到现在处事起来游刃有余,甚至将缀月楼打理的井井有条。

“阿云,今日咱们楼又被王大人家的公子包了呀!”灵玉亲密地贴到姜沐璃身侧,笑着道:“我瞧着,那公子多半是看中你了。”

姜沐璃睨她一眼,没好气道:“胡说什么呢,就不准人家来听听小曲,尝尝我们楼里的美食吗?”

灵玉揶揄道:“可不嘛,咱们楼虽说都是姑娘,但都卖艺不卖身,哪个男人敢动手,马上有护卫将他扔出去,时间久了大多数男人都不愿来了,如今还愿意包场子的,定是爱慕咱们楼里的某位姑娘。”

灵玉向来心直口快,又道:“那王公子上回无意间看到你,眼珠子都不会动了,傻乎乎的,哪还有点读书人的样子。”

这段时日这种话姜沐璃听得多了,轻轻推开她淡声道:“灵玉,你可别闹我了,你知道我是个独身寡妇,又会有哪个男人会看上我?”

灵玉在她对面落座,柔声道:“寡妇怎么了,允许男人死了媳妇再娶妻纳妾,还不准女人死了男人再另嫁啊?”

姜沐璃道:“是我不想嫁人,你别再说这种话了,目前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在缀月楼里帮助一些姐姐妹妹,一起过好日子挺好的。”

灵玉撇了撇嘴:“你真是气死我得了!这么漂亮的小脸蛋,怎能天天闷在酒楼里?”

姜沐璃懒得与她多说下去,唤了几个姑娘过来,一同商议今晚王公子包场的事。

酒楼正值休息时间,门外忽然传来急躁的拍门声,楼下洒扫的小妹高声喊:“来了来了,别拍别拍了!”

大门打开,门口立着一名花容月貌的姑娘,怀中抱着一个半岁大的婴孩,她垂泪哑着声冲二楼的姜沐璃唤了声:“阿云,求求你帮帮我。”

姜沐璃面色震惊朝她走去。

**

长安紫宸宫,此时正值盛夏,夜里极其炎热,小太子舒舒很早便入睡了,却忽然从梦中惊醒。

紫宸宫夜半点燃了宫灯,听到响亮的哭啼,谢缚辞从书案后起身,抱着突然大哭不止的舒舒,面色微沉问雅彤:“怎么回事,他不是早就睡了吗?”

雅彤递上干棉帕,小心翼翼地回道:“陛下,小殿下是忽然……”

接下来的话雅彤不敢说下去。

谢缚辞拿棉帕擦了擦舒舒冒了诸多冷汗的额头,忽然,听到舒舒唇齿溢出一声:“母后……”

他手上动作顿僵。

“母后……母后……”舒舒紧紧闭着双眼,流泪呢喃。

谢缚辞整个人僵滞住,许久没有动弹。

雅彤这才不得不继续道:“小殿下已经好几次睡着后哭醒一直在唤娘娘了。”

谢缚辞动了动薄唇,遂一言不发,将舒舒哄好了后,又放置在榻上,慢慢顺抚他的后背。

许久,雅彤不知是不是该退下去时,便听陛下问道:“这种情况是从什么时候起的?”

雅彤道:“小殿下会开口说话后,便时不时会这样的,但因先前也就小声唤了两声,并没有大哭,奴婢便没有同陛下提及。”

谢缚辞淡声道:“你下去吧。”

明黄的帷帐内,谢缚辞靠在床头,眼眸沉静看着榻上睡着的舒舒,凝视了良久。

舒舒哭醒后,并没有熟睡,感觉到父皇的视线一直在看他许久没有挪开,这才缓缓睁开眼。

“父皇,你不睡觉吗?”

谢缚辞面无表情看着他:“从今日起,再也不准想你母后。”

舒舒脸色一变,奶声奶气道:“为何?父皇每日每夜都在想母后,为何不准我想!”

谢缚辞冷笑:“你见过她吗?你记得她的声音吗?你熟悉她的气味吗?你想她又有何用?”

想她也只会这样哭,平白把嗓子哭哑了。

舒舒圆润的脸庞浮起困惑:“母后不是在紫宸宫的偏殿住着吗?我去看看她,不就知道她的长相,她的声音和气味了?”

谢缚辞不悦道:“怎这样喜欢反驳朕?朕说了不准见!”

简直跟他那个娘一个德性,他的母后是小混账,他就是小小混账。

舒舒瞪大了眼,一时也是气极了,又猛地躺下来,圆滚滚的后背对着谢缚辞,奶呼呼地哼了一声:“父皇又凶我,等母后病好了,我定要好好跟母后告状!”

父皇冷眼看他几次,瞪他几回,凶他的次数他可是都记在小账子里,就等着今后给母后看呢!

谢缚辞乜了一眼他小小的背影,轻哼一声,便继续回了书案后处理政务。

第二日天一亮,谢缚辞去上了早朝,舒舒便趁吴毓等人没注意,忙不迭从门缝溜出了寝殿。

到了地下室,门口有几个太监值守,忽见着小太子来了,忙跪地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舒舒微抬圆润的下巴嗯了一声,又拿出谢缚辞的御用令牌,许是第一次做坏事,嗓音都心虚得拔高:“父皇让我进去取件东西。”

太监们看到令牌自然不会怀疑,忙打开门放小太子进去。

进了地下室,舒舒侥幸地呼出一口气。

幸好他先前有悄悄跟踪过父皇,知道他每晚会来这个神秘的地下室。他今天定要好好看一看,父皇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不告诉他!

甫一进入,寒凉之气便萦绕四周,舒舒脸色发白地推开了最里处的一扇门。

忽然间,眼前视线尽被墙上挂着的画像而吸走注意力。

四周的墙面挂了多副女子的画像。

有入睡时的乖顺柔美,有撑着后腰扶住大肚子在花园散步的清宁恬静,有水盈盈的眸子含怨瞪着一个人的娇俏多姿。

多到舒舒眼花缭乱,一时间都看不过来。

画像中的女子容貌更美到他傻傻呆滞住,小脑袋瓜愕然。

舒舒想上前去抚摸画像中的女子,才伸出胖软的小手,身后便响起一道冰冷的嗓音:“谢望舒,你是想死吗?”

舒舒打了个哆嗦,缓缓转过身,“父皇……”

谢缚辞沉步靠近,眸如含冰看着面前的舒舒,良久不语。

舒舒忍不住开口问:“父皇,这是我的母后吗?”

“为何母后只有画像?父皇不是说母后病了在养伤吗?可是我怎么进来也没看见母后的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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