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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远航摇头:“大队长家做了,我去他家凑合一晚。”

耿致晔让妹妹回屋休息,给他倒杯水。

叶烦家有个暖瓶的水常年不冷不热,苏远航接过去一口喝完,才有心思问他爹又干嘛了。

叶烦穿戴齐整从卧室出来,先说严厂长要把渔船集中起来搞个船运厂,社员和大队长都不同意,他就找苏书记抱怨。

叶烦:“你爹这几天天天陪他四处游说社员。苏秦游说六国都没你父亲积极。不愧是苏家后代,青出于蓝胜于蓝。”

“扑哧!”耿致晔又给苏远航倒杯水,苏远航刚喝一口全喷出来。拿出手帕胡乱擦擦,苏远航就问,“他不知道一旦船运厂搞起来就要受上面领导?”

叶烦:“大概以为船运厂在岛上就是集体共有吧。要说这事,也好理解,你爹一辈子党员,不信上面会跟岛民抢船。”

苏远航:“哪里都有好人坏人。十年革命多少人公报私仇?他长不长脑子?要是上面说隔壁岛穷,把船拨过去一半,他——以他的性子,说不定觉着咱们有能力就应该帮助别人。”

叶烦笑道:“能帮一点是一点。”

苏远航点头:“就像八两帮助半斤?”

耿致晔被他阴阳怪气的话逗笑了。

耿致勤忍不住出来:“你们也太能挤兑人。苏远航,那是你父亲啊。”

叶烦:“你没听懂。以前半斤就是八两。苏远航的意思饥一顿饱一顿的帮助吃不饱的,然后两个岛手拉手吃不饱。”

耿致勤很尴尬,不敢再偷听几人谈话。后来认真做题,她连苏远航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翌日清晨,苏远航在山西大队队长家吃点东西,就骑叶烦的车子回家。到家他家才吃饭。看到苏远航回来,一家人吓傻了。

还是苏远航的两个孩子先反应过来,问爸爸从哪儿冒出来的。

苏父就问他是不是遇到事了。

苏远航中午就得离开,下午的车票,晚上能到火车站。晚上没有公交车,幸好火车站离学校七八里路,他能赶在熄灯关门前走到学校。

苏远航第一次离家这么久,想妻子和儿女,想跟他们独处一会,没时间跟父亲废话,就问他“船运厂怎么回事。”

苏父想也没想就问:“叶烦告诉你的?”

苏远航愣了一下,然后明白过来,父亲以为他是被叶烦弄来的:“叶会计的主意?”

苏父意识到自己误会,就当自己没问,很自然地说:“严厂长。这主意不好吗?”

苏远航知道劝不动,直接说:“我反对!不用解释,我不想听。”

苏父冷笑:“是呀。你现在是大学生,翅膀硬了——”

苏远航立刻起身,他父亲吓一跳。苏远航没理他,问儿女和妻子,“吃好了吗?吃好了我们去供销社。”

俩孩子跟大宝二宝年龄相仿,虽然怕长辈,但更贪吃爱玩,立刻扔下筷子往外跑。

苏远航妻子不敢忤逆公婆,可她第一次跟苏远航分开那么久,也想丈夫,所以小心翼翼往外移。

苏远航到学校学校就发补贴,他就用学校发的补贴给妻小买东西。在外面逛到十点多,苏远航回到家,骑车去苏多福家,请苏多福回头把车子还给叶烦,他坐莲花大队的渔船出海。

在船上,苏远航对大队长说他父亲再找社员,就说苏远航反对。

果然,苏书记再带着严厂长四处游说,遇到的回答都是远航不同意,远航同意我们没意见。

苏远航的父亲顿时觉着没脸见严杨。严杨一个人去生产队,没人理他——又不是市领导,也不是公社领导班子,一个食品厂厂长还想管他们,做梦!

严厂长跟叶烦抱怨:“穷,不是没有原因。”

叶烦问:“要不这样,你问问市里,叫市里给咱们弄两条船。咱们跑出来赚了钱再买。一条也行?”

严杨顿时觉着这个主意不错,说他明天就去上岸。

叶烦差点失态,她不过拿话敷衍他,怎么还当真了。

“要不再想想?船很贵,就算一条也要很多钱。”

严杨摇头:“我们赚了钱给国家,带人进来买岛上的东西,给渔民创收,利国利民的好事,上面不可能不支持。”

叶烦顿时想问他知不知道有句话叫“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有道理。”叶烦恭维,“还是严厂长有办法。像我就没想到这点。可能本来杂事多,还要照顾小姑子,没空想这些。幸好最近没什么事。”

严杨不禁说:“我正想跟你说这事。闲太久了。正月都快过完了。”

叶烦:“那就麻烦您问问供销社要不要咱们的东西?厂里有我盯着,您尽管忙。”

严杨想想许多天没回家:“那我明天过去?”

叶烦:“让渔民送你。五星大队北边生产队里也有渔船。到莲花大队坐船也行。莲花大队离岸近,要是风平浪静,兴许半小时就到了。”

闻言严杨决定麻烦苏书记。

叶烦“祸水东引”没有一丝羞愧。可苏远航走之前告诉他妻子,严杨再去他家找父亲就写信告诉他。他妻子因为他考上重点大学很崇拜他,所以把严杨跟苏书记谈话内容一字不差写下来。

苏远航妻子是他初中同学,没上过高中,但写信完全没问题。苏远航看到信里“叶会计说从莲花大队离岸近”,眼前一黑,叶会计想累死他父亲吗。

苏远航给叶烦去一封特快信。严杨还没从岸上回来,这封信就到叶烦手上。

叶烦看到苏远航在信里求她放过他父亲,忍着笑回一句“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苏远航收到信沉默了。

他收到信这天,严杨从岛外回来。叶烦算着时间也该来了,这天就老老实实去办公室看报纸。

严杨红光满面的,叶烦挑眉,难不成叫他干成了。

叶烦起身给他倒杯水:“成了?”

严杨点头:“成了!”

“签合同了?”

严杨摇头:“不清楚咱们一次能出多少货。所以回来问问你。叶会计,你知道吧?”

“不清楚。不过可以找生产队大队长统计。”叶烦拿出账本:“多少钱一斤?”

严杨很是得意的先说出海鲜价格,然后说出干货价,说完就问:“不低吧?”

“渔民自己卖买不了这么高。”叶烦合适账本,“不过也没有很高。无论活的还是晒干的都只是成本价。”

严杨不禁问:“不是渔民卖不了这么高的价?怎么还是成本?”

叶烦:“船来回需要加油吧?从岸上到火车上需要租汽车吧?用火车运货需要租车皮吧?要不要两个人跟车?一个人在车上睡着钱被偷算谁的?两个人下午到杭城,晚上回不来是不是要住宿吃饭?售价定死了,我们又想赚钱,只能压榨渔民。比如以前八毛收渔民的东西,现在六毛或五毛。渔民乐意?要不是我丈夫在这里,他手里有人有枪,渔民不把咱俩赶出岛,我跟你姓!”

严杨傻了。

叶烦又说:“五六毛可以卖给收购站,而且想什么时候去什么时候去,何必找我们?还要配合我们的时间?”

严杨懊恼:“我忘了问你收购价。要不我再去说说?”

“您去抬价?”叶烦耐心告罄,“您买过东西吗?您要不要出去问问菜市场职工,看人家怎么说?”

遇到脾气不好的得给他两巴掌——异想天开!

严杨忍不住骂:“他们真不知道为贫苦百姓着想。”

叶烦懒得听他废话:“船运厂的事怎么样?”

严杨着急把这事办成,把船运厂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很是不好意思说:“我明天去问问。”

“歇两天。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叶烦心说,今天来明天走,你不烦接送你的渔民都烦,“这次别那么大意。记得多说咱们岛上有多少物资,出不去可惜了。”

严杨很是诚恳的向叶烦表示感谢。

凭严杨没被彪悍的渔民打出去,叶烦也受之无愧。

春暖花开三月天,严杨再一次出岛。

这次不出意外,他很快回来,灰溜溜回来。叶烦隔着山山水水都能想象到,上面领导拍桌子瞪眼,可能把地图砸严杨脸上,让他看清楚甬城市辖区内有多少个岛屿,问他那些岛是不想搞船运厂吗。市里为什么不给每个岛弄配几艘船。

叶烦之所以只知道灰溜溜,因为严杨到食品厂说一句“这事还要再等等”就走了,去工厂了。

菜市场主任透过窗户看到这一幕,很是好奇地出来问:“叶会计,严厂长怎么了?”

“挨骂了吧。”叶烦幸灾乐祸。

主任不客气地说:“活该!天天正事不干,上蹿下跳,显着他了!对了,叶会计,是不是快收货了?”

叶烦点头:“就这几天收货。二十号左右运过去。下个月清明,儿女给长辈上坟,城里人回乡祭祖,都不能空着手。”

主任:“那是在这边包装还是去车间?”

叶烦朝北看去:“去车间。去年定做的包装袋没用完。品相好的单独包装能卖上价。”

主任不禁说:“严厂长还不如想想怎么把海鲜搞的普通人买不起呢。”

“他会说华而不实,欺骗消费者。”

主任翻个白眼:“自家吃跟走亲戚能一样?什么脑子。”烦的摆摆手回屋喝茶看报。

要说叶烦也是闲的。

三天后通知山西大队队长,两天后不下雨就去五星大队那边的车间送货,然后让他通知隔壁,再让隔壁通知隔壁生产队,依次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