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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从荷包里取出九颗宝珠,亮闪闪,圆润润:“有比这个更离奇的事吗?”

一士兵大声道:“当然有!小公子你且听好了。”

和海娘子无关,他曾有个好兄弟,在一次出海时落下船死了,尸首也没找着。当时一道出去的人都难过不已,他夫人给他准备衣冠冢下葬。

头七的那一晚,不少人帮忙守灵堂。他也在其中,子时过后,大多数人都迷迷糊糊阖眼了,只有他还清醒着。

他还记得那一晚,明明在屋子里,却忽然吹起了湿冷咸腥的海风,这一吹,把不少人都吹得睡熟了,唯独他拼命睁着眼,看满堂白灯笼晃悠,纸人簌簌抖动。

他亲眼看见灵堂外走进来一个又一个湿漉漉的脚印,那脚印一直走到了棺材边。很快,棺材里铺着的衣物就全湿了。

在那一刻,他听到了大海的声音。

只是后来他说出去,无人信,就连好兄弟的夫人也不信。再后来,他夫人改嫁,就更不提了。

姜遗光看向他:“你听见了大海的声音?那是什么样的?”

那士兵挠挠头:“我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反正,就听到的时候,我就感觉那是大海的声音。好像海里有人说话。”

他身边一个面色黑红的汉子笑他:“多少年前的事儿了还拿来说?天天都说,咱耳朵里都长茧子了。”

姜遗光疑心那大海的声音或许又是什么鬼祟,但听红黑脸汉子这么夸口,转问:“这位大哥,你还见过更古怪的事吗?”

红黑脸大汉拍胸脯:“自然。”

他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道:“我是闽省人,在我们家长,有一种技艺,做纸扎。”

“平日里的纸扎,都是用在丧葬礼上,纸扎人纸扎马,金山银山牌坊门楼等,那些东西扎得高大,扎起来时费心,却只是在丧车游街时,和在灵堂上摆摆,之后就要一块烧了。”

“但还有一种,这种纸扎人不是平日丧葬用的人,相反,要扎得巴掌大小,越简单越好,又要看着像个人形,只是不能把眼睛画上。”

他一副卖关子的神秘兮兮模样,其他人很给面子,问:“那是用来做甚的?”

红黑脸大汉一拍掌:“是用来做替身的。”

“传说中,做了替身纸人,能把人的魂托生在纸人上几分,要是主人遇见什么事情,把纸人的眼睛点上,那纸人就会代替主人受难。”

其他人不信,纷纷说他吹嘘。

“哪会有这样的纸人,莫不是说着来玩的吧?”

“我做甚说着骗你们玩?本就是有,我娘还给我做了一个哩。只是那纸人需要请村里的神婆开光,后来给我开过光后,那神婆就去世了……”

姜遗光坐在一边静静听。

他想知道更多。

“再后来,有一回在海上,我跟着一个游商的船,那回倒了大霉,有水贼趁夜偷偷爬上船,船主和那个游商都被抓了,杀了。我当时也被捅了一刀丢进水里,那会儿还以为我活不了了呢,结果我命大,活下来了,啥事儿没有。”

“那次以后我不敢出海,回家去看望老娘,我娘告诉我,就在我掉下水的那一天,家里的纸人突然湿了,还流血。”红黑脸的大汉拍着大腿,“你们说,这是不是替我挡灾了?”

“那谁也不知道你是不是扯谎啊,万一你说的是假的呢?”

见姜遗光露出满意的神情,手里的宝珠就要送出去,有几个士兵大声嚷嚷。

红黑脸汉子一拍胸脯:“得,你们想看是吧?我给你们看看,开开眼——”

说罢,大汉解开衣裳,露出比脸上还黑几分的上身。

心口正当中,一道刀疤,背过身去,刀疤同样在。可想而知,当初那把刀必必定是捅穿了心口。

姜遗光笑了笑:“这回我们还要往闽省去,到那时你若有空,能否带我见见纸扎人?”

一颗价值连城的宝珠,光明正大地塞进那红黑脸汉子手上。

“还有让我满意的怪事吗?一定要真的。”姜遗光笑了笑。

人群骚乱更厉害。

很快,就有新的船夫、士兵跳出来,争先恐后地说自己在船上遇到了怪事,譬如海上鬼影、碰见多年未见之人等等。

只是不论他们说多少。都再没有人提到那诡异的人变成鱼的惩罚。

真是海娘子的惩戒么?

九公子带来的一袋宝珠,被姜遗光送给几个渔民,其余人兴致更高,纷纷约定,等下午吃过饭后,还能继续说。

姜遗光答应下来,慢慢往屋里走去。

他房内桌上,摆了一封信,不知是谁送来的。

姜遗光微微皱眉,自己进门时,夹在门缝中的一根头发还在原位,没有人进他的房间。

所以,这封信从哪儿来的?

摸上去,还有些微微湿渍。

姜遗光伸手拆开,发觉信上竟是自己的笔迹。

一张纸上,只写了两个字——

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