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阍者将手里还剩下的那兜糖果匆匆分给周围的百姓, 火急火燎地溜着两条短腿去给郭管事报信。

郭管事听了他上气不接下气的话,原本还悠哉游哉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得亏前头的朱管事一家都是没?头脑的,让他郭管事有了上位的机会。他决心要把?老夫人?五十寿辰这事儿干得漂漂亮亮的, 好叫君侯看见他的忠心、他的本事!

可如果让老夫人?的前女婿、君侯的前姐夫进府闹事的话……

郭管事冷汗都要吓出?来了,他可不想步老朱的后尘!

他来不及说话, 连忙奔到大?门前,还好,宾客们已经入席了, 此时君侯府前大?多是凑热闹的百姓们。但郭管事更?不敢小瞧了百姓们的发散力, 客客气气地将徐中?岳这伙不速之客给请到了离大?门不远处的侧厅里。

徐中?岳忍着火气, 冷声对郭管事道:“我无意扰了岳母大?寿的喜气, 但我也?有不得不登门拜访的理由。倘若你们萧家还要这个脸面,就叫月娘出?来见我!”

哟, 一口?一个岳母,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真是这府上的女婿呢。

郭管事心里直呼晦气, 他去把?这样的事儿告与君侯、姑奶奶那些人?听,说不定君侯大?怒之下,会赏他一个窝心脚!

但这事儿只能他去。

出?门前, 郭管事和刚刚过去给他报信的, 唤作南风的阍者使了个眼神, 见他机灵地点头应承下来,这才急匆匆地走?了出?去,路上还不忘吩咐多增加两队卫兵在侧厅门口?守着, 若有什?么异动, 先按下再?说。

决不能叫前女婿带着小妾去到宴席上撒野!

不然他真的可以买块豆腐一头撞死了!

眼看着郭管事客客气气地退了出?去,苏青华扶着酸痛感更?甚的腰, 望向徐中?岳,仿佛是迟疑了一番,才劝道:“郎君,您歇一歇吧。自?从知道了这事儿后,妾瞧你眼睛都熬红了,气大?伤身,您不痛快,妾心中?,又怎么能好受呢。”

徐中?岳沉着脸,自?从他知道与他恩断义绝的前妻竟然在外边儿养了一个外室,那外室还正好是昨日给了他没?脸的那个妖里妖气的小蹄子时,他的心情就再?也?没?有好起来过。

难怪那小子看着一股妖媚之气,难怪他不肯给他们樱桃……

莫不是他在外敲门说话时,月娘听到了他们的动静,才示意那小子落了他的颜面?!

哪怕已经过去了五年,他也?不曾忘怀,月娘拿着和离书离开之前,是怎么嘲讽他的。

不是对男人?失望透顶了吗?不是觉得天下男人?全都是驴粪蛋表面光吗?怎么这会儿她?又愿意去亲近一个远不如他的男人??!

她?一个高门贵女,竟私下和如此卑贱肮脏之人?厮混在一起,她?——她?——太过分了!

徐中?岳越想,更?是怒火中?烧。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哪里顾得上苏青华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

苏青华见他没?有反应,渐渐停了,一张娇柔脸庞上的笑意也?暗淡下去。

她?知道郎君心里还在牵挂萧皎,牵挂他们从前的一双儿女,更?知道她?的姑母,季老太君心里的盘算。

如今天下群雄逐鹿,在称霸南方的萧候面前,能与他匹敌的唯有两方势力。徐家地处黄州,按理说本应投入

萧候膝下,寻求庇护,但萧家与徐家的龃龉由来已久,季老太君反应过来,想要化解时,也?为时已晚。

苏青华想起那日在抱厦外不小心听到季老太君与其心腹的谈话,唇角冷冷地上扬。

为何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等到瑾夫人?快过五十寿辰的时候,打发他们来平州探望孩子?

姑母啊姑母,你说你疼我,就是这么个疼法吗?

腹中?的孩子似乎感应到了母亲不宁的心绪,动得频繁了些,苏青华轻轻安抚着它,心中?愈发坚定了自?己的做法。

她?们想要将徐愫真姐弟俩带回徐家教养,好啊,她?这个做人?侄女儿、媳妇的,自?然要成全他们。

但苏青华绝不允许,萧皎还有重返徐家的机会。

和平州萧家再?度修好,徐家得以更?上一层楼又有何用?她?苏青华和腹中?的孩子,可是最落不到好处的人?!

这厢两人?各怀心思,另一头,郭管事怀着忐忑的心情,进入了今日举宴的紫阑院。

郭管事心里始终有些怕,见女君正好离席,仿佛是要去更?衣,他心里一喜,连忙追了上去,告罪之后,小心翼翼地将徐中?岳不请自?来的事儿给说了。

方才席上有不少人上前来对着她?祝贺敬酒,这样的场合,她?总不好次次都推脱,萧持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为难,领着她?一起敬了众人?一杯之后,就吩咐杏香撤下了她面前的酒盏。

但没?想到,今日宴上备的酒后劲儿似乎格外大?,翁绿萼忍到现在,实?在有些受不了,借着更衣的功夫让杏香扶她?到花厅歇一会儿,丹榴主动回中?衡院去翻她?的药袋子,想着给她?拿一些借酒的药丸子过来。

但听到郭管事说的事之后,翁绿萼眼神微凝,原先的头晕顿时被一阵头疼取代了。

郭管事小心地观察着女君的脸色,试探着道:“要不要先告知君侯与老夫人?听……?”

“不。先不告诉他们。”翁绿萼犹豫了几瞬,还是摇了摇头,此时宴席上高朋满座,正是欢庆得意的时候,瑾夫人?是极注重脸面的人?,这时候告诉她?这样的扫兴事,只怕她?要连着气上几天。

至于萧持……

翁绿萼略微有些迟疑,罢了,还是先弄清楚徐中岳的来意吧。

他跟陀螺似地忙了许久,今天是他母亲的好日子,翁绿萼不想叫他失了兴致。

徐中?岳若是单纯以晚辈的身份登门贺寿,又为何要带上他的妾室?

俨然来者不善。

翁绿萼也?想看看,他们想做什?么。

徐中?岳等了一会儿,已是不耐烦极了,正想出?门去寻人?,却被门口?持着刀剑、一脸冷漠的卫兵给拦住了,正当他大?动肝火的时候,见一华容婀娜、高情逸态的小妇人?走?来,先前对着他横眉竖眼的卫兵们刹那间?收起了身上的刺,恭恭敬敬地唤她?‘女君’。

徐中?岳见过她?,数月前,他们在客栈前偶遇,她?与月娘并肩而立,也?曾对着她?们语意讥讽。

想起往事,徐中?岳眼中?的惊艳淡了淡,只是他自?持黄州徐家的出?身,不肯堕了自?己高门望族出?身的礼仪风度,对着翁绿萼微微颔首,而后又道:“为何只见女君?月娘呢?奉谦何在?”

翁绿萼没?有回应他带着怒意的询问?,眼神微冷,方桃譬李的脸上流露出?淡淡的倨傲之色:“有不速之客二人?来。一来,就要面见君侯。徐少尹有何贵干?”

如今四海鼎沸,徐中?岳身上挂着的这个从三品少尹的官职不过是唬人?的罢了,谁人?还会真心敬服?

翁绿萼以此称呼他,无非是想讥讽他一无实?权、二与萧家再?无情分,有何脸面呼呼喝喝地要萧持出?来见他?

徐中?岳显然也?参透了这一层深意,面如冠玉的脸陡然涨红,抬起指向翁绿萼的手微微发抖,气急道:“牝鸡司晨,家之穷也?!你们萧家阴盛阳衰,难怪月娘性子越来越顽劣,竟然自?甘堕落,与外边儿的——唔唔。”

他话还没?有说完,翁绿萼已经不想听了,她?微微侧头,对着卫兵道:“堵住他的嘴。”

离她?最近的一个卫兵立刻应声上前,因地制宜,直接抄起一旁的茶盏盖子,把?它塞进了徐中?岳的嘴里。

翁绿萼大?概知道了徐中?岳怒气冲冲上门来的原因,但……徐中?岳这样一个薄情寡义、辜负萧皎在先的寡恩之人?,哪儿来的脸面上门讨要他所谓的说法?

其他人?的态度,翁绿萼不知道,但她?清楚萧皎绝不会再?回心转意,回到曾伤害过她?与女儿的徐家。

徐中?岳此时嘴角剧痛,卫兵强硬将茶盏盖子塞进他嘴里,他现在的确是说不出?话来了,但因为疼痛,有涎水不停地从他嘴角两旁流出?。

苏青华看见他这样狼狈、不复从前风度翩翩的模样,不知怎得,心底竟然生出?几分隐约又古怪的快感。

……高高在上,她?只能尽力攀附的郎君,原来也?会有这样狼狈的一天。

不,从前她?也?见识过他更?狼狈时刻。

五年前,萧候犹如黑面阎罗一样,凶恶无比地闯进了徐家,带走?了他的姐姐和一对外甥,又狠狠打了郎君一顿,之后他躺在床榻上,养了小半年的伤。

但那时候苏青华一心只有他们今后可以成双成对,再?也?不必私下偷偷来往的期待与幸福,尽心尽力地照顾他,侍奉姑母。

……但最后,郎君和姑母还是以她?的出?身、以短时间?内不能再?娶,怕得罪了萧家为由,只纳了她?为妾。

其实?,苏青华想说,萧皎那样的性子,萧候那样的作风,打了郎君一顿,恩断义绝之后,应该就不会再?在意徐家的事儿了吧?

那时候的苏青华犹很?天真地一心依赖着徐中?岳。但到了最近,她?发现自?己的想法该改变了。

郎君、姑母,谁都靠不住,谁都不为她?考虑。

看向被堵住嘴,面容扭曲的徐中?岳,苏青华按下心头的微妙,上前用绢帕给他擦拭嘴角的涎水,哀切地望向翁绿萼:“女君容禀,郎君并非存心想要开罪您的。他自?从得知了姐姐在外有了人?的事儿之后,日夜忧思,担心姐姐如今心思不能完全地放在两个孩子身上。唯恐愫真小姐与小郎君若是受了委屈,他这个做父亲的,远在黄州,也?不能知。”

萧皎并未对她?提起过从前在徐家的事儿,但观她?对徐中?岳他们的态度,翁绿萼也?不可能与苏青华和和气气,视线从她?高耸的肚腹上移开,翁绿萼淡声道:“徐少尹实?在是杞人?忧天了……”

她?话音未落,便听闻挟裹了满满怒气的女声传来:“我的孩子,用得着你们来瞎操心?”

翁绿萼回头,看见跟在萧皎身后,步伐沉而重的萧持,一张冷冰冰的芙蓉面上露出?一些惊愕的表情,这样鲜活的情绪弱化了那张美若仙露明珠的脸庞带来的疏离感。

萧持走?过去,见她?还傻乎乎地看着他,眉毛一竖:“还不过来?”

现在不是问?他们怎么过来了的时候,翁绿萼轻轻哦一声,走?到萧持身边,闻着他身上传来的淡淡酒气,皱了皱眉,又悄悄往外挪了两步。

才挪了一下,她?的手腕就被人?隔着衣袖攥住。

见她?想挣扎,萧持脸沉了下来,凶色毕现:“老实?些。我待会儿再?和你算账。”

和她?算账?

翁绿萼不可置信地瞪圆了一双秋水明眸,这野蜂子又发什?么疯,她?又没?招惹他!

萧持看着她?隐带委屈控诉的眼,喉结微动,还想说什?么,就见他的妻被萧皎高昂的嗓门儿给夺去了心神,不瞪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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