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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以孝治国,胤禛算着时间,在太后的千秋节之前三日回来的。

回来之前,他令人秘密给太后送了请罪折子,暗示了回宫后会发生的事。

大宫门外,太后那番落泪,有被胤禛病弱模样震惊的成分,更多是以前做德妃时候的拿手本事重现。

实则胤禛的伤,并没有看起来那么重,多是熬将出来的。

太后‘受惊晕厥’,因担忧皇上龙体卧病在床,下懿旨取消千秋节大办,便不用去畅春园邀请太上皇出来,在宫宴上面对新帝与臣子们的冲突。

这番母慈子孝的戏码,在胤禛回京前就定下了。

到了千秋节这日,一大早,耿舒宁就伺候在面色苍白的胤禛身侧去了长春仙馆。

胤禛由赵松和苏培盛扶着,在后妃和皇子阿哥们的见证下,带着从江南采买回来的大量寿礼,虚弱地给太后磕头请罪,这就算是替太后贺寿了。

因为前头接连两日,胤禛都吃得不错,皇上的病容还不得不叫擅长易容的暗卫修饰过。

从九洲清晏殿出来时,糊了满脸粉的胤禛,看耿舒宁的目光就有些不善。

畅春园里,太皇太后和太上皇都给太后送来了贺礼,胤禛颤颤巍巍在长春仙馆陪着热闹一番。

没待多久,胤禛就‘半昏迷’回了九洲清晏,精神抖擞开始找耿舒宁的茬。

他实在忘不了那天晚上,在皇帐子里被耿舒宁将了一军的画面。

他就没这么丢人过。

这混账东西不只脾气见长,那张嘴也愈发会气人。

他晕船,倒没自己说得那么玄乎,最主要原因是那瘦马的小脚。

在他还是郡王出京办差的时候,见过真正的小脚,厌恶极了这种变态的爱好。

但在窗前,胤禛说的话并不全是虚言。

他确实想明白了一些事,包括不知从何时起生出的那丝情意。

临幸妃嫔对帝王而言不是错,但他不该带着对耿舒宁的情意催生出的欲念去做什么,这对妃嫔和他都是一种侮辱。

他以前没把女色当回事,自认并非重欲之人,消遣罢了,从不多想。

可那丝情意叫他生出了难受,梦里都不消停,全是耿舒宁跟其他人在一起的场景,气得他很难睡好。

回来路上,胤禛想通了。

独宠一个妃嫔,倒也不算什么大事儿,还能省他许多功夫,好用在朝堂大事上。

但身为皇帝,他不会放任自己被女人牵着鼻子走。

他想叫这小东西心甘情愿留下,想叫她看自己时,眼底重新出现熠彩,横不能就他一个人动情。

他说过,耿舒宁那双招子不会骗人,后来一遍遍回想,胤禛就回过味儿来了。

那日在养心殿,耿舒宁是以爱为名,骗他的承诺和心软。

心悦一个人,那勾人的杏眸里,绝不会一直是跟他如出一辙的冷静。

越回想,胤禛心底那股子不甘就越盛。

他打小就不是个服输的,唱念做打的本事自认不比这混账差。

却没想到,半真半假诉的衷肠,倒叫她又哄住了一回。

这狐狸上辈子莫不是伶人?

待得耿舒宁第三遍换茶水进来,胤禛冷着脸不看她,只淡淡吩咐——

“太烫了,再换一盏进来。”

耿舒宁没打算惯他这臭脾气,温声笑:“万岁爷,这是冷泡茶。”

胤禛抬起眼皮子睇她,“太凉了,继续换。”

耿舒宁不挪窝,依旧笑得甜软,“恕奴婢不能从命,太医说了,您脾胃虚弱,不适宜用太烫的汤水。”

“露水煮开了放凉,冷泡以玉泉山水滚过的铁皮石斛,格外下火,还适合您养身子。”

胤禛等她说完,却像是完全没听到,只冷笑,“耿舒宁,你要抗旨不遵?”

殿内伺候的苏培盛和赵松,并着两个殿内伺候的宫人,皆噤若寒蝉,却是连往外跑都不敢跑。

前一日他们软着腿跑了,万岁爷被这祖宗怼没了话,一人赏了五个板子,暂时记着呢。

想起来,苏培盛就觉得腰刚好,腚又开始隐隐作痛。

若是可以抬头,他们几个的脑袋估计都被这俩祖宗折腾成拨浪鼓了。

这会子都只敢把脑袋往胸前扎,耳朵却左右支棱着,等着听耿舒宁继续怼回去。

但耿舒宁偏偏没说话,只跪在龙床前,一双杏眸抬起来,雾蒙蒙地安静看着胤禛。

胤禛目光全在折子上,看也不看她一眼。

折子是高斌和林福送上来的密折。

江南那边已经抓住了几个端和党,策反其中之一,分而化之,高斌动作不慢。

山西巡抚噶礼与额娘不睦,也有挑拨的余地,暂时可以压着,等暗卫找到证据。

河南动作慢一些,耿佳德金刚从巡抚苏纳海那,查出了贪污账本的苗头,正紧盯苏纳海。

一切都按照胤禛的布局迅速推动着,这让胤禛心情相当不错,更有心思逗身边这小狐狸。

“又哑巴了?”

“朕赏你几板子,替你把舌头找回来?”

耿舒宁还是不吭声。

非得胤禛冷眼睨过去,耿舒宁才露出委屈来,嗓音软得叫苏培盛他们都身子发酥。

“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奴婢这不是等着万岁爷责罚嘛!”

“只要是对万岁爷身子好,您就是要了舒宁的脑袋,舒宁也心甘情愿呐。”

阴阳不死你个狗东西,算我输。

胤禛一口气噎在嗓子眼,目光转到苏培盛身上,“狗奴才,等着朕请你们出去?”

苏培盛:“……”呸!有本事您冲耿女官使啊!

他低着头,招招手,赶紧带着人全退出去。

躺在床上装病的胤禛翻身坐起,长臂一伸,探手轻松将耿舒宁捞了起来,困在大马金刀的腿上。

“你就这么喜欢下跪?”他似笑非笑盯着耿舒宁,“朕听耿女官的,刻薄些,耿女官可感觉到朕对你的情意了?”

耿舒宁咬牙,你才喜欢跪,你全家都喜欢跪!

她垂着眸子不看他,嘴上却不肯服软。

“宫里最忌讳帝王生情,您若是想叫舒宁死,不如直接下旨好了。”

胤禛轻轻摩挲着细弱的柔软,“心悦于你,就是害你?那你又何必百般心思要出宫。”

耿舒宁推他,“您是明君,该知道女子为情所困就废了的道理,若您真叫猪油蒙了心,也不值当得舒宁喜欢了。”

胤禛冷笑:“左右都是你有道理,论狡言饰非,朕确实不如你,愧对八两之称了。”

耿舒宁噎了下,偷偷抬眼瞧他,见火拱得差不多,恰到好处认怂,语气软了下来。

“那我这不是在您身边伺候着嘛!”

“您不放我离开,我哪儿敢出宫呀~”

*

好不容易应付过去一场为难,到了晚间给胤禛伤口换完了药,裹纱布时,凑得近了,胤禛心里的痒又催着他想找茬。

“朕听闻你在额娘身边的时候,最喜欢陪太后说笑,到了朕跟前,就光会气人,还好意思说心悦朕。”

“欺君你可知道是什么罪?”

耿舒宁在心里再次叹息,又来了。

这几天她已经被胤禛找了不知道多少次茬,搁在往常,早就不耐烦了。

但她想出宫,最好的法子,就是把这狗东西的火拱到极致,再拿她准备好的法子出来哄,才能趁机出宫。

真叫他冷静下来,她想出宫的难度不亚于上青天,少说也得脱好几层皮去。

外头的铺子都已经准备好了,买回来的人手也培训得差不多,只等着她出去巡视。

得确定下来最后的章程,跟陈家、齐家商量好如何应对外人的查探,还有跟她联络的法子,这条情报线才能稳住。

耿舒宁咬了咬舌尖,绑好最后一段纱布,在胤禛耳边轻哼。

“那您怎么不说太后娘娘待奴婢如何呢?”

“我在太后身边可不用被刻薄,也不用一天好几趟的被为难,断不了的赏赐往我屋里抬……”

她歪着脑袋,冲胤禛挑眉,“最重要的是,太后可不会对我动手动脚,勾着舒宁这个还未出家的尼姑六根不净。”

胤禛:“……”她还真想出家?

清甜气息软软打在他脖颈间,叫他心里的痒彻底变成了燥热。

尤其两个人现在的姿势下,他果着上半身,夏日里她衣衫也轻薄,几乎皮子贴着皮子的温度,烫得他从里到外难受。

在心里低低骂了几声,胤禛不耐地扣住她的后脖颈,到底带了几分咬牙切齿。

“你说朕勾你,就不怕朕叫你六根不净到底?”

耿舒宁心想,那您顶好是多给我准备点好酒好肉,我也不嫌弃。

在他亲上来之前,耿舒宁仗着他有伤在身,赶忙从他受伤不便挪动的一侧灵便躲开。

她脸上的笑带着狡黠,在胤禛俊脸隐隐发青的注视下,葱白指尖隔空划过他的伤口。

“万岁爷就别逗奴婢了,若舒宁没记错,刺客伤的是您的肩膀,可不是脑袋。”

重病到连亲娘的千秋都不过,‘半晕’回来,还能睡女人……除非他脑子进了水,把旁人当傻子哄。

聪明人说话不必说太直白,胤禛叫她这隐晦的嘲讽气笑了,起身就要捉她。

“治你个以下犯上的罪过,朕这点伤倒是还能撑得住!”

耿舒宁吓得赶紧往外跑,就差捂腚了。

“我叫人端宵夜过来,万岁爷病重起不来床,可别逞强。”

她就不信,这狗东西敢叫人看见重伤的皇帝蹦得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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