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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明眼中全无惧色,祂不在意自己的存活亦不在意自己的死亡。

祂转过头来,目光如冰川般淡漠。

“郁飞尘,即使我死了。”祂说:“也会在永昼。”

郁飞尘闻言笑了起来。

他脸上从未出现过如此明显的笑意,目光中透露出惊人的疯狂——但这疯狂又被表面的一层冰壳覆盖,癫狂中有别样的冷静,像是万物毁灭时万籁俱寂的前一秒。

他伏至神明耳畔,一字一句说:“那你就看着吧。”

说罢,神殿四周的所有玻璃花窗被狂风吹彻,同时向外打开!

神殿之外的场景第一次出现在安菲眼前。

环绕着他们的是整个永夜最为狰狞怪异的那些力量,它们被深渊吸引来到此处。

目光穿过所有扭曲的力量,穿过星海般漂流不定的永夜,直达永昼。

永昼早已黯淡了。它像一轮巨大的圆月,上面遍是裂痕。

而此时此刻——它正在剧烈动荡,即将破碎!

每一道裂痕都在蔓延,加深,生长。

而郁飞尘的力量如同阴云般环绕在它的背后,似乎在促成它的彻底毁灭。

这样一幕恐怖的情景映入神明眼底,祂挣开的力度像是濒死挣扎,却被郁飞尘死死勒在怀中。

他的吻还在继续。

神明的心跳依旧如擂鼓。

祂的眼瞳里倒映着永昼的景象。

人在挣扎。

世界在坠落。

事物四分五裂。

郁飞尘在吻他的唇角。

在永夜的两端,狂欢与悲鸣,如世间的两极。

你从何时开始深陷这地狱般堕落的图景?

还是说,你从一开始就身在其中!

人能有的感官祂全都拥有。

人的所有情绪也能从他心中生发。

人最深重的罪行,是否真的就是——妄想成为神明?

在这深渊地底,它们如同灭世的洪水一般将祂推入不可抗拒的洪流。过分极端的境况下连理智都像离开了身体。

哭声和尖叫汇在一起太刺耳了,超越了听觉的极限,和欢呼大笑声没有了差别。

祂抓住了郁飞尘的手。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祂还看着那里。

一面是现实的身体中濒临极限的知觉,一面是自己的神国与子民在灭顶之灾中轰然崩塌的现实。

那些让你在梦中千百次惊醒的东西现在正在到来。

永昼会从边缘开始飘散。

然后,解体的过程越往中央去越会更剧烈,流沙飘散变成石砾崩落,再变成四分五裂轰然崩塌,它从最核心碎裂成规模宏大的几部分,那些部分继续如此散开。如此声势浩大的毁灭应该有震耳欲聋的声响,但声响都消失在虚空中。

是这样没错——接下来,这一切都会发生。

那你为什么还在这里?你为什么什么都没有做?

……是因为什么都做不了了。所有能做的好像都做过了。

意识仿佛是艰难喘息着回到现实中,身体每一寸都好像被禁锢,祂听到另一个人过分剧烈的呼吸和心跳声。

过一会儿,祂连这声音也听不见了。

祂还看着那里。空洞的眼睛下,好像有眼泪流了下来。

下一秒。

永昼破碎了。

只发生在一瞬间的刻度之内,壁炉的火花跳跃一下所用的时间。

什么都没有了。

一切超越的极限的感知和情绪终于被推至不可想象的顶点。然后化作一片绚烂的空白。

——关于你的一切都不存在。

郁飞尘发觉怀中的神明忽然没有任何动静了。他伸手探向祂的脸颊,只摸到一片冰凉。

“安菲?”

他像是终于寻回了失去的良心,后知后觉发现这一切都过度了。

“安菲?”

再叫一遍没有任何回应,他说:“假的,安菲。”

阴云般环绕在永昼背后的本源力量终于开始移动,它们像一只掌控了一切的巨手,将永昼所有的碎片缓慢而有序地往回收拢。它与永昼之间链接着千万条微不可见的丝线,这让整个永昼都在他的统治之中。

它们缓慢地向彼此合拢,被至高本源的力量强压着回归一体。

这个过程进行的同时郁飞尘扳过神明的脸,让祂看向那里。

声音并不冷静,带着难得一见的颤抖。

“你看,骗你的。”

可他怀中的神明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郁飞尘的目光中流露出片刻的空茫,有一瞬间他像是终于懂得了“恐惧”这一词汇,他从未有过的情绪。

他小心地抱着祂。

“安菲?”他轻声重复着,即使明白神明已经听不见这个名字。

他看见那双翡翠绿的眼瞳已经彻底涣散,不会因为动作与光线的变幻做出任何反应。

其它的所有感官亦是如此。祂已经看不见,听不见了。

看不见他恢复了永昼,也听不见他说这一切都是假的,是骗你的。

在神的认知中,永昼已经彻底毁灭。

他们共同犯下这无人可以审判的滔天罪行。

郁飞尘握住祂血色尽失的右手,十指缓缓相扣。

就在这时,神明身上,终于出现了反应。

在这样的——终末的时刻,在祂的认知里一切都不复存在之时,在万物终于毁灭的现在。

这世间唯一的神明,在笑。

唇角轻轻翘起,笑意越来越深越明显,格外超出常理也格外真心实意——

身体的颤动起伏越来越明显,祂的笑意中没有痛苦只有纯粹的开心。

火光跃动的一霎祂闭上空茫涣散的双眼,指针再走过一秒后清明的绿瞳霍然睁开,那里清晰地倒映出郁飞尘的影子,仿佛穿过了一切世间的变幻。

祂还在笑。

看着祂的笑,郁飞尘的呼吸和心跳急促到了极点,他的心跳整个空间里都能清晰听见,而他眼中那冰封的一切此时彻底崩解消散,流露出真实的情绪——

那不是冷漠也不是疯狂,不是晦暗也不是占有。

在那万丈深渊最深处长久埋藏,永恒冰封,此刻终于得以见于天日的——是深浓的,见不到底的爱意。

看到安菲的笑容,他也笑起来。

呼吸依旧未能平复,心脏继续狂跳。他一边笑一边吻安菲。

“你明白了,”他说,“其实你一直明白,对不对?”

安菲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祂好像仍无法回答任何。

祂所做的是摸索着拽住郁飞尘的衣襟,把他拉向自己,然后去找他的所在,生疏地去吻上他的嘴唇。

祂动作如此迫切,像是要与他分享自己的存在。

郁飞尘以吻回应。

这是神明第一次主动的索求。

因为附生于永昼的意志终于回归现世的身体,祂真正触碰到自己的存在。

当属于神明的目光看向人世间的迷雾,命运的伏笔就此埋下。

祂来到这里,只需要一念转瞬。

可他若要回去,那个地方他流尽鲜血也不能抵达。

郁飞尘的手指穿入安菲发间,他第一次拥抱全部的安菲。

迷雾的赌局结束之时,人与神的赌局才刚刚开始,上场者依旧押注全部身家,连同整个世界的黑夜与白昼。

你还是可以赌,我不会让你输。

玻璃花窗之外,星海的尽头,永昼是一轮巨大的圆月,光尘缓缓收拢,最后一片碎片也回归了它的原位。

壁炉中,火焰恒久燃烧。

现世烟霾尽散,唯有明亮的火光梦境般笼罩着他们,如同永不落幕的欢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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