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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尾鱼实在太小,剔除刺骨后,不剩多少鱼肉。

萧绝吃得很慢,一直垂眼盯着那根鱼骨,不知在想什么。

“傅大哥,我向父亲飞鸽传书报了平安,没提不至峰上的东西。”

施奕撕下一块兔肉递给燕飞霜,继续道:“毕竟那几页剑谱和刺杀夜宴图,事关当年凌氏旧案,我想着还是当面和他说比较好。”

“嗯,谨慎些没错。”

自《问渊录》残卷重现天日以来,江湖明显变得躁动。

诸如平川沈家庄、上冶燕家堡、新昌丹阳派这些极具使命责任感的世家名门,开始四处探寻其余卷章的下落。

而明里暗处,不知又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这些门派的动静,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施奕生恐飞书被截,这才隐去关键的信息。

燕飞霜咽下嘴里的东西,问:“如果崔玉书当真和那桩灭门案有关,爹爹他们会怎么办?杀上不至峰剿了他的贼窝吗?”

施奕说:“没有确凿证据,贸然行事只怕会引起不必要的江湖争端。”

那将会是一场腥风血雨。

“可事情过去二十多年,能有什么确凿证据?人不是都死光了吗?”燕飞霜皱眉道,“若与崔玉书对质,他咬定不认,那凌家血海深仇岂不是永无昭雪的可能?”

“其实……”

施奕犹豫再三,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森森夜色,才压低声音道:“凌家可能没有灭门。”

“此话怎讲?”傅少御撕下块兔肉递到萧绝嘴边,等对方犹豫片刻后,低头就着他的手把东西吃了,才看向施奕。

燕飞霜也是一脸好奇。

施奕道:“沈庄主寿宴过后,我去了趟凌府,宅子虽已落败不堪,可后院祠堂却一尘不染,看得出是一直有人在打理。我觉得蹊跷,便去找附近的人打听。有不少人都说每逢初七子夜,定有一个中年男人到旧宅子里待上一晚。”

“表哥你别吓人好不好?”燕飞霜抱紧双臂,仍觉得后背冷飕飕的。

“倒不是怪力乱神之事,”施奕笑着揉揉她的头发,才道:“我很快就找到了那个人,他本是当地的一个乞丐,受人所托,每月初七打理凌宅祠堂。因为对方给的金钱丰厚,所以事必躬亲,细致周到。”

“那……为什么非要大半夜去啊?”

燕飞霜不解,施奕也跟着摇摇头:“不知,不过他好像白天里还在沿街乞讨。”

“嗯?不是说雇主给的酬劳丰厚吗?”燕飞霜更加疑惑,“为什么还要继续当乞丐?拿着钱去做些正经营生或者置地买宅不好吗?”

对面传来一声轻嗤,她的脸颊蓦然发烫,小声问:“萧公子……为何发笑?”

萧绝仍咬着傅少御的指尖,闻言撩起眼皮透过火光看过来,最是不经意的一瞥,却搅乱了别人的心神。

“飞霜……哪里说错了么?”

萧绝松开嘴,擦了擦唇角,才道:“你体会过穷人的日子吗?居无定所、食不果腹,又没什么赚钱的本事和脑子,只能跪在街上去叩首祈求路人的施舍。可哪怕你在街上磕半天的头,也不见得能讨来一个铜板。饿到极致恨不能把自己身上那点儿可怜的肉割下来吃掉,吃完自己的就想着去吃别人的……”

他语气平淡,字里行间却渗着残忍的血腥味。

燕飞霜被他平静到冷酷的表情震慑到了。

傅少御按住萧绝挺得僵直的后腰,轻抚两下,道:“萧绝的意思是,那乞丐大概是过怕了穷日子,得了重金也不敢随意乱花,所以还会去街上乞讨,能多挣一些就是一些。”

燕飞霜呆呆地点了点头,施奕低叹一声:“世间苦楚万千,我等已算幸运之辈了。”

傅少御拉回正题,道:“那你有没有打听到,乞丐是受何人之托?为何说凌氏可能没有灭门?”

“嗯,那人说每次来给他送钱的人都不一样,他只知雇主姓凌,其他再问不出了。”施奕答道。

“凌?”燕飞霜回过神来,道:“是凌渊的亲戚吗?”

“你问到关键了,”施奕正色道,“听当地人说,凌府遭祸那天正是凌前辈儿子的满月宴,可我来不至峰和傅大哥会合的路上遇到了一位前辈,他曾在血案发生后去凌府帮忙收尸打点,可他说从不曾见过什么婴儿稚童。”

“表哥的意思是,雇主可能是凌渊前辈的遗孤?”燕飞霜惊道,“可当年他不过刚刚满月,怎么可能逃过此劫?总不会是杀人魔头心软,手下留情放过他了。”

“或许是收尸人疏忽了也未可知。”傅少御探身从篝火架上扯了块兔肉,继续往萧绝嘴边喂。

“嗯……傅大哥说得有理,”施奕笑笑,有几分无可奈何的感慨,“只是那孩子如果侥幸不死,年纪倒是与我们差不多,所以我总会不自觉代入自身,总想着或许还有一丝希望。”

哪怕,这种希望微乎其微。

气氛变得沉重起来。

傅少御宽慰道:“也不必气馁,你说的不无可能,到时再向沈庄主、燕伯父他们求证一下。”

“对啊对啊,或许表哥你问的那位前辈知道的比较片面。”

燕飞霜附和道,施奕点点头,可心头跳动的那簇希望火种却逐渐式微,这世间哪里来的那么多奇迹?

“拿开。”萧绝冷不丁地开口,偏头避开傅少御再次递到唇边的兔肉。

“再吃些,明天得中午才有饭吃。”傅少御又将兔肉往他嘴边送了送,语气轻柔,特别像是在哄人。

“不吃,别烦我了。”萧绝朝后挪了挪,倚在树下闭上了眼,显然是不想再搭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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