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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贾母又叹息,甚至带了些愧意:“也是我这做外祖母的无用,不能约束这一家子。玉儿这两个舅舅,贾家这一门子亲戚,不但不能给玉儿出嫁增添光彩,反而闹出这样的事儿来……”

贾母念叨半日,最后才勉强振作道:“你放心,你大舅兄如今正在整那些年轻子弟,接下来一年,我也命家里人少出门去。保管接下来不再出什么岔子,不丢玉儿的脸面。”

林如海听贾母这么说,倒难得听出几分贾母对黛玉的真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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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贾母经此一事,实在伤心,也觉得大大伤了体面,不但约束贾家上下无事不许出门,自己更是再不肯出去应酬。

王夫人第一个就急了:元春还没嫁出去啊,老太太你不能躺平啊!

当日元春死活不愿意镇国公府的亲事,王夫人起初还很是埋怨了女儿一通。但很快镇国公府就彻底凉了,爵位都没了,王夫人才心有余悸,觉得元春这入宫还是有好处的,起码多了些长远眼光,比自己强。

于是王夫人变了态度,有了亲事也让元春自己放眼看看,元春不点头,王夫人也就不逼她。

可元春是从荣国府落日余晖中走过来的,又进宫了一趟,见过了这大周权势最顶尖的人是过得什么生活,眼光已经养高了。

她看上的人家,看不上荣国府,而那些看得上荣国府,也看得上她的人家,元春又不愿意。

便是偶有家世合适的,元春自觉容貌好,还想要个品貌也相当的夫君。

这可就难了。

拖着拖着,已经又是一年半过去了。

王夫人急的上火就没停过,天天不是喉咙疼就是口角长包。

偏生宁国府又出了这件事,多少有些损害荣国府的名声,王夫人还盼着贾母出面,替元春张罗婚事呢,怎么能看贾母躺下。

于是只好与元春商议着,怎么劝的贾母开心,让老人家重新振作出来,像之前一样带着元春各家去应酬。

然而王夫人还没请动贾母出山,贾赦倒是出动了。

贾赦是在端午节一家子摆圆桌,聚齐用晚膳的时候,忽然提出大房二房换居的要求。

贾赦端着一杯酒站起来的时候,桌上旁人只以为他要敬酒。他的身份辈分摆在这里,除了贾母外,其余人忙都站起来陪着。

谁料贾赦开口就是重磅消息,只道自己不但是荣国府袭爵的一等将军,现今更是贾家的族长,还住在府里花园隔断出来的偏院中,实在是不合适,遇上年节走礼,也让外人疑惑这府里没有规矩,很该他搬进荣禧堂才是。

贾政闻言不由蹙眉道:“大哥,今儿是端午,一家子正在陪母亲过节,何必说这些话?我住在荣禧堂不过是为了伺候母亲便宜。论长幼,大哥居长,若是非要我们让出荣禧堂……”

贾赦断然道:“没错,我非要你们让出来!”

贾政懵了:不是这个剧本啊。不该是我谦虚一句,你也退一步,此事从长计议吗?

而贾赦一句话顶在这里,非要让他们让出荣禧堂,就把贾政剩下的话都憋在了家里。

兄弟两人对视一会儿,不由一起转头看贾母。

要说之前的年岁,贾赦是不敢提这要求的。因父亲临终前将爵位传给自己,而贾母当时就在贾代善病榻前哭道,只要她还在一天,就绝不分家,兄弟俩人都是一样的。

贾代善点头应了。

而后贾母要贾政就近住着伺候她,是在贾代善刚过世的时候,当时贾赦最要紧的事儿是要袭爵。想顺利袭爵就必须贾母点头,当然不能跟贾母闹起来。

彼时贾赦也觉得爵位在自己头上,不过一间屋子,让二房住住也没什么。

结果这一住就是这么多年——因王子腾接过了贾代善的班做了京营节度使,成为了四大家族的领头羊。

而王子腾是王夫人的亲哥哥,贾王两家的姻亲对贾家越发重要起来,贾赦这边却没有拿的出手的姻亲,也就说不响嘴。

之后,这二房住在荣禧堂,似乎就成为了理所应当的事情。外人提起荣国府,也只说住在荣禧堂的二房,似乎也成了默认的习惯。

当一件事成为了旧例,就很难被打破了。

而若是如书中般,元春做了贤德妃,那贾赦一房只会一败涂地,再也没有搬回荣禧堂的指望了。

可现在,元春并不是什么皇妃,之前那些外部条件也都消弭了,王子腾做了九省都检点,常年不在京中;而算时日,贾赦也让了这些年,顺从的够了——借着宁国府的事儿,贾赦还得了族长之职,那他就要打破之前的旧例!

贾赦贾政俱望向贾母,目光炯炯。

两人都觉得贾母是偏心的。

所以贾赦做好了贾母不允的准备,都已经在盘算着贾母只要摇头,他接下来该说什么来为自己申辩。而贾政则是相信贾母偏心他,不会让他搬出荣禧堂,所以盼着贾母说话为他主持公道。

谁料,贾母看了他们片刻,搁下了手里的酒杯,忽然长叹了一声:“也好,各归其位也好。”

贾政与王夫人简直以为自己幻听了。

连贾赦也有一种被晃了老腰的感觉。

就这样简单吗?就这样,母亲同意了?

难道母亲就在等自己提出此事?贾赦开始郁闷起来:自己这些年不直说只自己生闷气是不是太傻了。

其实贾赦歪打正着,提要求的时间选的刚刚好。

若说原来,贾母为了心爱的孙子宝玉,也因更喜欢贾政,所以一直更看重二房,连正屋都让二房住着。

贾赦这样说,就是挑衅她的权威,贾母必然是要呵斥不同意的。

可现在,在看到隔壁宁国府的败相之后,贾母真的累了,也真的被世态炎凉戳破了那层幻象:自己这个老封君才不是什么定海神针,贾家的定海神针从来只有一个,那就是贾代善。

而且还得太上皇在的时候才好用。

至于她,不过是个养尊处优的老太太,平时入宫仗着国公夫人的诰命和年龄,人人都让着她敬着她,真出了事儿她一点用处没有。

既然这样,她又何必逆着规矩让大房二房居之不正,白白让母子兄弟离心,外人也笑话。

她老了,正所谓老健春寒秋后热,如今她看着还硬朗,但说不定哪一日就一病不起。

与其到时候她死了,兄弟两个撕破脸闹个不休,不如趁着现在,有她调停着各退一步,也有个善始善终。

贾母看着他们兄弟俩截然相反的神色,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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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卫刃回到府里,就看到林姜在把玩扇子。眼前堆着数个精美的扇匣子。

大约是现代的习惯,林姜其实是不怎么习惯拿扇子的。不比京中诸贵女,到了夏日,扇子不离手。

林姜便是拿着扇子出了门,也很可能随手就忘到什么地方去了。黛玉就说过,旁人换扇子是厌了旧的要换新花样,而林姜换扇子就是因为上一把扇子又丢没了。

卫刃也知道她这个习惯,还以为她又没了扇子,索性就在这儿搬出扇匣子挑新的。

就走过来问了一句:“家里的还够吗?不够改日再去银楼买些。”

林姜就转头横了他一眼:“我也不至于把家里的扇子都丢尽了。”然后指了指桌上的匣子:“这些扇子都是荣国府琏二奶奶送过来的,许多都是成双的,可见还有送给你的。”

卫刃倒是也知道近来荣国府两房换居的事儿,便随口问道:“那府上正事都忙完了?”

琏二奶奶都有心思送夏日的宫扇了。

卫刃对扇子的兴趣就不大,只是在旁边看着林姜玩扇子。

倒是林姜想起一事就问他:“王子腾是不是要回京了?”

卫刃点头:“也就在这两三天内吧。”

林姜搁下扇子:“你做好准备了吗?”

卫刃点头:“岳父大人从来都是淡然的性子,这回特意传信回来,说是与王子腾在福建港上发生了些龃龉,必是闹得很不痛快了。”

两人说的正是端午节时,林长洲在给女儿女婿送东西的时候,夹带的一封信。

信里便提起了王子腾。

当然林长洲用的词非常的礼貌,只说自己与九省都检点王子腾大人,就海运的问题上进行了充分的交流,王子腾大人对海衙门的管辖提出了自己独到的意见,两人暂时未达成一致,已经写了折子回禀陛下,请圣上裁决。

卫刃看着还罢了,林姜一看这明显的外交辞令,就忍不住笑了。

什么充分交流,估计是真的针尖麦芒对上了吧。

而林长洲特意写这封信回来,也是为了提醒卫刃。

如果说贾家在京中大营里,还有遗泽和影响力,那么任京营节度使十余年,卸任不到两年的王子腾,是绝对还在京中大营里埋着自己的钉子呢。

这回他是带着一肚子气回到了京城,说不得就要动用京营里头的钉子,给卫刃添添麻烦。

要是掌握不住京营,卫刃在皇上心里的地位必然会下降。

同样的消息,林姜也给林如海送去一份:都是一家人,王子腾也可能会拿林如海做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