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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辣辣辣啊呀,水啊水——”

云烟张开被辣得通红的唇,眼瞳中俱是被辣出的泪水。

茯苓赶紧递来茶水,因是热的,让她口中的辣更是加剧,几乎要跳脚。

“这么?辣还吃,”燕珝递来放凉的牛乳,“喝点牛乳解辣,辣的吃多了当心夜里腹痛。”

云烟大口喝下,牛乳醇香,又放凉了不难受,三两口咽下,口中的辣意稍稍缓解了些。

屋里香气扑鼻,饭菜的油气香气从各个?缝隙钻入鼻腔,炒爆熘炸的香辣刺激味道,蒸煮烹调的浓郁,一点点勾动着人的馋虫。

味觉恢复是个?缓慢的过程,云烟仍有许多味道尝不出,在旁人品着极腻或极苦的她才能勉强尝出一点味道,自从知?晓自己能尝出些味道后,她便放开了要重油重盐的佳肴,恨不得让自己再多尝到些。

燕珝本也欢喜她在慢慢恢复,郁气缓缓疏解,此前未曾留意,便放纵了她任她用些味道重的菜品,直到这会儿被辣得眼泪汪汪,才开始反省自己是否有些放纵她太过了。

他将云烟面前的餐盘端走,“今日晚间便用些粥吧,莫要再贪食这些了。”

云烟辣完了,口中的味道慢慢浮现,无论是酸还是甜,亦或是苦这类的味道,她都万分珍惜。

瞧见燕珝那不容抗拒的模样,连声道:“不是陛下说的,可?以多多尝试么??”

“那也不至于连续几日,都这么?用膳了。”燕珝自己说着也没什么?底气,确实是他默许到如今的,这几日他也欣喜,酸甜苦辣通通让她尝了个?遍,这会儿也算是辣得狠了,红火火的辣椒烤出来的羊腿确实鲜香,但麻得她唇角都通红,瞧着一副可?怜样儿。

燕珝命人撤下,又让人上了些清淡的小食,“前几日确实是朕放纵了你,朕也悔过。”

“悔过这词用得也太严重了些,”云烟吸了吸气,口中的辣意还是没有消散,但好歹坐下了,“陛下说话都这么?,严谨的?”

似乎只?要她有什么?问题,燕珝就很?自然地将其?全部包揽在自己身上,不论是什么?悔过,还是什么?抱歉,说得极快极顺。

像是心?里也想了无数遍,半点也不觉得整日对她抱歉会丢脸什么?的,反倒有种?愧疚补偿的感觉。

他心?里似乎就常常这么?想,云烟不太懂,但她能感觉到燕珝的情绪。

可?能是在一起相处久了,彼此之间也多了些熟悉。既然已经撤走了,云烟也不再纠缠,便就着桌上剩余的小菜慢慢喝粥。

燕珝瞧着她的模样,主动开口道:“明日船便要靠岸了,有想去玩的地方么?。”

“也没亲眼见过,哪里知?道何处好玩,”云烟吸溜着粥,没什么?形象,主要还是口中辣乎乎的难受,“陛下呢?”

“朕从前教你了什么?,你仔细想想?”燕珝未曾直白答复,而是让她自己想。

船上行了几日,云烟也总算是习惯了水上行程不比路上踏实的感觉,她回忆着燕珝这几日指着水路图为她讲的航线,“‘日江河,日淮济,此四渎,水之纪’,咱们?在济水之上,陛下之前说,有水的地方,商贸便繁荣些,是逛镇子吗?”

燕珝笑?着点头,瞧她说得头头是道的模样,“还有呢?”

“还有……”云烟叼着小勺,“兖州……徐州、济水……黄河?”

见她已经开始瞎蒙了,燕珝缓声道:“你不是喜欢针织,喜欢动手么??之前只?知?晓扬州绣坊出名,但这边靠近大河,联通着海路,朕也是后来才知?晓此处的绣法也别具一格,同京中、扬州南北两处都不同。朕还想着你若喜欢,便去寻来几个?有名的绣娘瞧瞧。”

云烟抬起头,“陛下怎的这样细心?。”

她以为顶多是逛逛镇子,看看别地的风貌,却?不知?燕珝有这样的安排。

其?实完全不必的,但燕珝还是想到了。

“过了此处,便到了多山之地,有不少树种?都生长?在此,京中少见,你不是喜欢香料么?,”燕珝看她饭都不吃了,“到时候瞧瞧,那些香同你玩的香有何不同。”

都是小事?,云烟含着汤匙,垂眸继续喝粥。

其?实都是那样细微,又不重要,起码对一个?掌管着天下的帝王来说并不重要的事?。

可?她就在这样细致入微的安排中,感受到了他的用心?。

哪怕是一些布匹绣法,一些他自己不甚喜欢,闻着总是皱眉的香料。

云烟点头,“都听陛下安排。”

答应得极好,但等船靠岸那日,还是出了变故。

倒也没别的,只?是云烟自己难受。

许是这几日饮食未曾忌口,加之到了异地水土不服,前一晚便觉得唇角有些难受,到了晨间醒来,一张口唇角便火辣辣的疼。

她对着铜镜大呼小叫了好一会儿,直到燕珝烦不胜烦,拿了个?面纱为她挡住下半张脸。

浅色的面纱与玉白的肌肤相衬,显得人更玉雪可?爱,让本就上挑的眼尾减弱了些张扬的攻击性,反倒让人觉得柔弱可?怜。

云烟这会儿也确实觉得自己可?怜。

她哭丧着脸,磨磨蹭蹭不想下船,拉着茯苓的手摇着脑袋,“陛下你们?先走罢,等人都散了我再出去。”

“没人能看见,”燕珝叹气,“面纱都挡着的。”

“就不能戴帷帽么?……”云烟哀声道:“面纱遮不完全呀。”

半透着的面纱让地下的肌肤若隐若现,仔细瞧着确实能看出些异样。

“没有人敢直视你的,”燕珝耐心?将她的手从茯苓处拉过来,“站在朕身边,谁能靠你这么?近。”

“不丢人么?,会不会有人问为什么?要戴个?面纱。”

燕珝将她的面纱系紧,确保一会儿就算风大也不会将其?垂落,道:“这有什么?稀奇,你是凉州人,各地风俗习惯不同也是正常的,旁人不会那样在意的。”

他低声道:“别太在意旁人的眼光。”

云烟听他这样说着,隔着面纱按了按唇角,“……再也不吃炙羊肉了。”

“走罢。”燕珝见她如此,便知?道她想通了,牵着她的手走上甲板。

岸边风有些大,云烟紧张地按着面纱,但其?紧紧绑在耳后,让她稍稍安了安心?。

入目便是码头处,浩浩荡荡的人头密密麻麻地俯拜,拜见着前来南巡的帝王和贵妃。

领头的是兖州刺史周茂才,在他之后便是州郡的长?官太守等。众人迎接着燕珝下船,一直到最后,云烟脸都笑?僵了才意识到旁人也看不到自己的脸色。

遮住了半张脸,倒是给她省了些事?。

要见人,今日便不能穿得同在船上,马车中那样简便舒适,鎏金线凤尾长?摆宽袖裙让她上车的时候都有些踉跄,犹豫了一瞬,还未等她动作,燕珝便无声无息轻抚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搀扶着她的小臂,半推着将她送了上去。

云烟上车前,回首只?看到众人有些惊异,打量的眼神?。

州府自然同之前的小城不同,不仅大上许多,也更为热闹,和沿途经过的城镇相比,这里简直算得上半个?京城了。

沿途走着都有百姓恭迎,云烟努力做到目不斜视,让自己坦然自若面对着百姓的欢迎,燕珝坐在他身旁,瞧着就平静许多。

“陛下知?道吗,”云烟忽地心?生感慨,开口道:“陛下登基那日,妾便同当时的邻居一道在街边,也是这样夹道跪拜着,恭恭敬敬磕了好几个?头,直到再也看不到陛下的身影。”

燕珝沉默了一阵,拉住了她的掌心?。

“那日你在京中?”

他声音低了几分,问道。

“嗯,”云烟道:“刘婶子说京中那日会很?热闹,便去看了。”

“还看了什么??玩得开心?吗?”

燕珝听着声音倒没方才那一瞬间那样沉寂,却?有些刻意的上扬,像是特意在她面前掩饰着失落。

云烟瞧他一眼,换上轻松的语气,“看了沿街的戏台子,还有满城锣鼓喧天,敲得耳朵都要震聋了。”

“那么?热闹?”

燕珝轻笑?,“还以为都和宫里一样冷清。”

“宫里怎么?会冷清,陛下说笑?了吧,”云烟动了动身子,调整了下坐姿,“那可?是登基大典,那样重要的国事?,怎么?可?能会冷清。”

“国事?”二字被她咬得极重,一本正经的模样。

“那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还知?道国事?了。”

燕珝心?情明显好了许多,上扬着唇角,“这么?聪明啊,云贵妃。”

“也不看是谁教的,”云烟也不吝啬自己的夸奖,“陛下是明师,妾也是好学生。”

二人说着,直到马车停下,云烟才想起这会儿并不在宫中。

周围明显寂静了不少,到了行宫,燕珝率先下车,将云烟半抱着下来。

刺史周茂才领着头说了几句吉祥话,先是赞颂了陛下功德,又开始称赞起云贵妃的风姿,云烟起初还觉得当不起,直到瞧见燕珝半点不见波澜的脸色,才镇定了许多。

……怎么?能有人做到被人夸奖还面不改色的,这样的人可?太恐怖了,这么?能忍。

进了行宫,兖州毕竟不大,商贸也不如京中和扬州繁华,比宫中稍简朴些,却?也富贵堂皇,瞧着便是难得一见之地。

胜在山灵水秀,听周茂才说,行宫之后十余里便有一座神?山,许多百姓极信山神?,多有供奉。

燕珝没有什么?特别反应,只?是进了行宫,将云烟安置好后,才道:“今晚或有宴席,你可?要参加?”

云烟咬唇,想着自己来都来了,也不差这一会儿,点了点头,“去。”

“好,”燕珝着人吩咐了什么?,继续道:“还要在此待上几日,此处行宫都是宫中之人,不必拘束。”

云烟点点头,“妾知?晓的,陛下忙去吧。”

南巡本就是国事?,不单单是陪她出来玩耍,外头这样多的臣子长?官,只?怕也不好应付。

燕珝揉了揉她的耳尖,“你好好待着,若无聊便去寻付菡玩,郑王妃有孕,便别扰她了。”

云烟倒是疑惑着,平日里燕珝什么?都不管,这会儿竟还记挂着郑王妃有孕,让她别去打扰?

变了个?性子,云烟奇怪着,但还是道:“好。”

燕珝回首瞧她几眼,见她笑?得单纯,面纱之下上扬的唇角都快显出来了,最终还是道:“朕忘了,你很?聪明,不需要朕这样提醒。”

离开前,他道:“郑王近日不知?在忙些什么?,你独自待着的时候还是小心?些。”

说完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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