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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听说了嘛?这次梧桐武宴可出了大事了!”

“还用你说,咱们仙界出了那般风姿俊秀的人物,早传遍三界了!”

“入仙三载的上君,这可是千年未有,听说金曜上仙要将他带入天宫,纳入座下,亲自授灵呢。”

“啧啧,这回缥缈可算扬眉吐气了。重昭上君替咱们仙族赢了梧桐武宴,得了百里福地,可是大功一件,缥缈有了这等人物,我看啊过不了百年,三山之位便要落在缥缈头上咯。”

“这可说的有点远了,昆仑云霄千年底蕴,哪这么容易被取代!再说了你们说的这些都是小场面,咱们仙族虽赢了武宴,可真正出尽风头的可是妖族,听说那皓月殿主在异城一步入神,斩邪祟,镇邪龙,救了仙妖子弟飘然而去,闹得九重云霄的上仙们好大个没脸。”

“哎,妖界多了个半神,怕是将来百年,咱们仙族要处处受制了。”

“皓月殿主本就是妖界巨擘,成名已久,他就算入了半神也不过和金曜上仙是一样的品阶,这个重昭小上君不过修仙三载便有如此造化,再给他百年,未必不如那皓月殿主!”

“就是,你可是仙人,怎能涨妖族志气,灭仙族威风!”

茶寮里争吵声不断,一旁冷冷清清的算命摊前,趴着睡了一整日的白烁被吵醒,伸了个懒腰,瞅瞅破木碗里那三两个铜钱,打着哈欠把破得生窟窿的“百算百中”布扔进小背篓收摊了。

自没了小徒弟,日子可算过的凄凉。

“哟,白仙长,今日怎么就走啦?”隔壁卖猪肉的宋老头扯着嗓子唠嗑。

“太阳下山啦,回去睡觉咯。”

“您那小徒弟呢?好些日子没瞧见啦。”

“哎,别提了,家里富贵,回去享福咯。”白烁摆摆手,踩着草鞋走远了。

夕阳下,宋老头砸吧着老烟嘴,吹出两个烟圈,瞅着那背着小背篓的身影,总觉得怪可怜的。

“轰”一声响,茅草屋塌了半截,白烁顶着鸡窝头灰头土脸从半截歪脖子树下爬出来,两个小纸人笨拙举着一盘烤糊的鱼送到白烁跟前。

白烁插着腰刚准备骂,瞧小纸人烧的糊糊的,委屈巴巴,闷不做声三两口吞了鱼,卷起袖子修房子去了。

忙到半宿,总算把七零八落的茅草屋囫囵修了个全,白烁累得全身散架,往竹椅上一躺,活像个咸鱼。

“木木,我渴……”白烁举手一喊,声到半截,哑住。

她怏怏收回手,唉声叹气爬起去院里那口唯一的井里挑水,转悠了半晌连口碗都没找着,只得采了片树叶卷成碗扔下井底取水,井太深,白烁术法不行,树叶到一半破了洞,水哗哗涌出,没留下一星半点儿。

白烁一阵眩晕,有些不稳扶着井边坐下,她摸了摸胸口,意识有些模糊。

自在异城取了心头血,伤了元气,要不是误打误撞吃了梧桐心火,白烁觉着自己只怕早嗝屁了。

“师父!”

身旁仿佛有声音响起,白烁倏然抬头,模糊中少年朝她跑来。

“木木!”

白烁眼底蹦出惊喜,抬手去触,手却从少年身体中穿过。

怎么回事?白烁看了看手心,一抬眼,树下还是那颗老槐树,却躺着一个呼呼大睡的自己。

她回头,小徒弟已经跑到了井边,他小心翼翼取出井中水,忙不迭捧着朝茅屋后跑。

白烁连忙起身,跟在小徒弟身后。

昏暗的小厨房里,小火炉已经燃起,小盅里煮着方才取出的井水,小徒弟放了两三片泛着灵气的花瓣,又从犄角旮旯里掏出一罐瑶池水,悄咪咪放了一勺进去。

厨房外,白烁傻眼。

芍药仙草,瑶池灵水,是黑市的珍品,这个小木头从哪弄来的?

白烁想起乾坤袋里偶尔消失的那一两颗灵珠,差点七窍生烟。

难怪她自来了南海城,法术没有见长,体内的灵气却比在缥缈岛时稳健了不少。这个败家子儿,居然用这种灵材给她煮茶!

白烁还在心里头埋汰,小盅里井水沸腾起来,小徒弟飞快倒在竹碗里,喜气洋洋捧着出去了。

白烁一转头,少年巴巴端着茶水蹲在竹椅旁,小声唤。

“师父,茶煮好啦。”

竹椅上的人懒洋洋起身,伸了个懒腰,把少年递到嘴边的茶水一饮而尽,完了砸吧砸吧嘴,在少年头上拍了拍。

“木木煮的茶就是好喝!倍倍儿甜!徒儿,明天多煮点!”

“好。”

小徒弟嘴角一弯,眼眉梢儿都是喜意。

不远处,白烁黑脸,她是真蠢,恨不得走过去踹自己两脚,一抬头,树下的小徒弟转头朝她的方向望来。

那双眼睛仿佛看见了真实的白烁,他眼巴巴望着她,抿了抿嘴,好像有点委屈。

“木……”

白烁喉间一滞,不由自主朝老槐树走去,可就在她抬步的刹那,灵光闪过,树下的那两道模糊的光影化为点点星光,散在白烁面前,星光中,小徒弟澄澈委屈的眼一直望着她。

风吹过,除了那零星透过树叶洒落下来的一点月色和树下那咯吱晃动的竹椅,什么都没有。

是术法遗留的幻象,不算高阶,修仙的都会。

白烁踩着院里那干巴巴的杂草,撇了撇嘴。

她怎么就收了这么个徒弟,谁说他傻了,惯会戳人心窝子。

可是木木啊,那可是千年难遇的大妖怪,师父我斗不过啊……

白烁垂头丧气转头,一脚踩了个硬邦邦的东西,一低头,是根晶莹碧透的玉笛。

阿昭……

白烁一愣,拾起握在手里。

她望了望一片狼藉黑灯瞎火冷冷清清的小院,使劲捏了捏玉笛。

不管了!管他是不是半神,管他是不是要上九重云霄给金曜当徒弟,她要是不去看上一眼那两个冤种,问一问他们凭什么把她丢下,她心底那口子气,再活上一百年也顺不了!

白烁脚不停歇,从厨房里掏出旮旯里藏着的罐子,背上破破烂烂的小布包,一张飞行咒毫不犹疑朝胸口一拍,咻一下消失在月色里。

梧桐凤岛,逍遥阁榻上,梵樾垂头半眯,沉香袅袅,火红的古袍散了半榻,露出胸口若隐若现的星阵。

梧桐武宴虽最终是仙族的少年取胜,可半途出了这么大的岔子,这两界交界处的百里洞天福地的划分又存了争议,为着公正,一众仙妖大佬都被凤族请回了凤岛。

当世三界之中,妖族除了瑱宇常媚,又出了梵樾这个半神,反观仙族,千年来只有金曜入半神之阶,若非凤皇凤隐以神之躯尚未飞升神界,而凤族又素来与仙族交好,妖族竟有压仙族一头的态势。

皓月殿主性子清冷是三界出了名的,逍遥阁最是幽静,凤族便做主让他宿在了此处,和梧桐林的凤皇做了邻居。

殿榻前楠木桌上的烤鸡摆了足有一个时辰,榻上的人仍一动不动。

花红杵了杵小山一样守在门口的藏山,朝门里扒拉望了望,“啧啧啧,连烤鸡都不吃了,你说他现在是不是想死?”

藏山目不斜视,懒得搭理这嫌命长的女人。

花红又戳了戳,“你是没瞧见,哎哟异城里头那个黏糊劲儿,要亲亲要抱抱只差要举高高了,你说里头那祖宗还记……”

咻,打铁匠额前两缕碎发被利落削成两段,银链贴着脸颊飞过,冰冰冷冷干脆利落转回房中。

花红瞪大眼,气都不敢喘。

“进来。”

房内,清冷的声音响起,藏山朝花红瞥了瞥,花红眨眨眼,长吐一口气,和藏山转身进了房。

榻上,梵樾把玩着银链,淡淡朝花红望来。

花红心底一颤,立马收了嬉笑的神色。

得,主子是真的回来了。

“殿主。凤弦长老遣人来言,三日后凤族将召开两组大会,正式将心火赐予缥缈弟子重昭,并和仙妖两族商讨百里洞天福地划分事宜。”

藏山嗡嗡开口,花红挑了挑眉:“这次武宴搅成了这么个乱摊子,凤族还主动把事揽上身,怕是已经有决议了。如今咱们妖族可是出了三位半神,仙族难道还想和我们争?”

花红这脾性素来张扬,在梵樾面前惯来如此。

“凤皇犹在,仙族有何不敢。”梵樾眯了眯眼,“皓月殿真正的敌人,如今还不是仙族。”

花红神情一冷,“殿主是说……那个搅乱异城的幕后之人?”

梵樾颔首,起身行到门口,向外眺望,偌大的凤岛亭阁尽收眼底,他目光在最西处的千秋阁微微一凝。

瑱宇入凤岛后,宿在了千秋阁。

“异城这场梧桐武宴本就是为本殿所设。你觉得三界中,最想要本殿死的……是谁?”

藏山沉声开口:“仙族自诩清高,做不出以异族为祭的邪祟之事。”

梵樾看向花红:“那幕后之人不止对本殿的行踪了如指掌,还知道你的身份,虎族已亡,他欲一统妖族,本殿和常媚必须死。”

“痴人说梦。他也就敢像老鼠一样藏在阴沟里玩这些鬼蜮伎俩,老子掀了他的老窝!”花红红着眼就要冲出去。

“回来。”梵樾冷喝,“你将异王宫掘地三尺,也没找到他出手的半点痕迹,他早已是半神,就算是本殿出手也未必能取他性命。冷泉皓月,早就是不死不休之局,不必急在一时。”

“是。”花红硬生生把眼底杀意的愤懑压住,突然道:“此次苏醒,殿主的修为可是更上了一层?”

梵樾看了一眼花红,知道她为何如此问,直接道:“那日我之所以能斩断黑龙的灵魄,是因为它体内的神性被突然唤醒,否则我并没有必胜的把握。”

“您唤醒了黑龙的神性?”

“不是我。”梵樾顿了顿,“半神修为,唤不醒龙神神识。”

花红一愣:“连您都做不到,当时石殿里还有谁能唤醒龙神的神性?”

幕后之人以整个异族为祭就是为了抹杀龙神的神性,让它成为杀戮的利器,连梵樾都唤不醒,又有谁能做到?

梵樾脑海里突然浮过一张贼兮兮的脸,他眉角一皱,忽然一片梧桐叶自院中树上落下,飘入阁内,正落在梵樾掌心,他眉心一动,转身而去。

“本殿要闭关几日,三日后自会参加两族事宜,无事不必来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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