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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青观,取“云在青天水在瓶”之意,观内的道人乐善好施,扶危济困,愿意借出一些空地和房屋,并调派人手,协助贵人们开办粥厂施粥。

官道旁华丽的马车上,白衣小童荣贺扒着窗户,流民正排队领粥。

他看到了刚刚抢他荷包的男子,捧着一碗粥从人群里钻出来,目光四下梭巡,在蹲在路边摞石子的两个小女孩身上定格。

荣贺有些惊讶,那男人瘦的皮包骨,两个女儿看上去除了脏一点,竟还算健康。

“大丫二丫!”男人跑上去:“快,趁热喝。”

两个孩子捧着一只碗,一人一口,大口大口的喝粥。

“爹,你也吃。”懂事的大丫将粥碗塞给父亲。

男子拍着干瘪的肚皮,一脸餍足:“刚刚碰到一家富户,给爹吃了根大鸡腿!这会儿吃不下了,你们自己吃吧。”

二丫一脸羡慕的笑:“爹,真厉害!”

男人四处看看,从衣襟里掏出两小块腊肉丢进碗里,低声道:“快,吃吧。”

他相比多数人还算机敏,一旦有了落脚之处就会去做工,绝不坐以待毙或等待朝廷所谓的赈济,这才把他的两个女儿养活,不像其他孩子那样骨瘦如柴,更不用像那些走投无路的同乡,典妻卖女,骨肉分离。

荣贺阖上车帘,依偎在姑母身边。

他的姑母正是祁王的同胞姐姐温阳公主,她与驸马不睦,一年到头也懒得宣召一次,有一半的时间是住在京郊的皇庄里自己清净,这次赈济灾民的粥厂,正是宫中几位贵人合力出资,托她办的。

温阳公主从小也不受宠爱,没攒下多少体己,但很乐意帮忙跑腿,只是看着仓内存粮日益减少,也难免面带忧愁。

“姑母,怎样才能让这些人回家?”荣贺问。

温阳公主道:“其实说复杂也简单,有足够的粮食撑到明年开春,再拨款到地方,免除他们的赋税和债务,发给足够的粮食度过春荒,这些人自然会回乡了。”

荣贺年纪还小,听得晕头转向,总结起来就俩字:“给钱。”

“要多少钱啊?”他问。

温阳公主笑道:“这姑母就算不出来了,自然是越多越好,至少先把这个冬天过了,不要让他们冻死饿死啊。”

荣贺点点头。明白了,得去弄钱!

“贺儿,你为什么非要把马送给那个孩子?”温阳公主不解的问。

荣贺长长的睫毛耷拉下来:“父王要缩减府内开支,下令送走一半的马。月亮平时就不爱干活,又特别能吃,还挑唆马房里其他的马也不干活,我瞧那管马的太监早想把它送走了。”

他知道留不住月亮,今日难得有机会跟着姑母出门,就带它出来散心,谁料荷包被抢,还碰到了怀安一伙孩子。

他瞧着怀安家境殷实,为人仗义,索性把月亮送给了他,总比卖给马贩子要好吧。只盼这月亮能识时务一些,洗心革面重新做马,不要被人家也撵出来才好。

回城的路上,月亮被拴在马车旁边,跟着马车跑,或许是那几根胡萝卜的缘故,它对新生活十分的憧憬,迈着英俊的步伐扭起了大秧歌儿。

田间的农人,放牧的孩童,挑着担子赶路的小商贩……纷纷朝它投来怪异的目光,回头率老高了。

“这马怎么不走直线呢?”怀铭发出了灵魂拷问。

怀安如坐针毡,扶额叹气,看来他误会了荣贺的骑术,骑上这马,换谁也得像酒驾呀!

回到家里,爷仨翻墙到隔壁工地,连夜砌了一座临时的马厩,铺上稻草做垫料,拿前房主养鱼的石槽做食槽水槽。

然后将细干草铡碎,掺上黑豆和高粱,又切上一把胡萝卜丁,添到石槽里去。

从王谢堂前,到寻常巷陌,月亮如天马下凡一样的不习惯,马脸拉的老长,一脸嫌弃的咀嚼着食物。

怀安来回踱着步子,给它做心理辅导:“所谓’子不嫌母丑,马不嫌家贫’,啊,我们这样的人家,已经算条件很好的了,你去外面看看,如今是什么世道?权贵遍地走,马命不如狗!有这么一块遮风避雨的地方,别马羡慕你还来不及呢!”

连怀铭也不禁上前拍拍它的脖颈:“没办法,马各有命。随遇而安吧,伙计。”

回到堂屋里,爷仨挨了娘亲一顿训:“放着正门不走非要翻墙,深更半夜的生怕摔不断腿?!”

三人唯唯诺诺,小心翼翼,总算换得娘亲消气。

“月亮怎么样了?”许听澜问。

“好的很,”沈聿道,“经过怀安一番谆谆教导,已经大彻大悟,决定痛改前非了。”

“是么,”许听澜十足认真的问,“能走直线了?”

怀安:……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嘛!”怀安笑道:“至少它长得挺好看的,娘,等我大哥将来迎亲,骑上它,红衣白马少年郎,还不把我未来嫂子迷晕。”

怀铭想想那个场景,鞭炮齐鸣,鼓乐大作,品官长子聘妇,场面庄严盛大。

在一众亲友同窗同僚热切的目光之下,他穿着喜庆的大红色吉服,骑着一匹白马当街扭秧歌……

新娘是扛着轿子跑路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