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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仿佛静止了。

任白延疯魔一般盯着眼前的录像,双腿仿佛被埋进雪里,整个人如同冰雕一般,无法动弹分毫。

台下的人在交头接耳。

“他怎么了?”

“不知道啊。”

录像定格在冬歉被院长抱在怀里的最后一幕。

答案从一开始就被院长交给他了。

其实孤儿院里并没有明文规定要给孩子们准备录像,记录他们从小到大的成长。

但是院长始终觉得,就算是在孤儿院里长大的孩子,他们的人生也值得记录,因为将来一定会有爱他们,珍惜他们的人存在,他们一定会想要这个东西。

在冬歉被抱回来的那一刻,院长就给他记录了。

院长说,他是一个坚强又幸运的孩子。

从收养冬歉的一开始,院长就已经千珍万重地将答案交付在他的手里。

所以他为什么没有看?

院长极为认真地看着他,交代他一定要珍惜这段录像,因为那是你没有陪伴他的时光,也是冬歉珍贵的过去。

所以他为什么没有看?

任白延像是被淹没在极深极暗的海里,喉咙仿佛被冰雪封住一般,发不出半点声音。

仿佛被毒蛇缠住,他几乎窒息。

大脑一片空白,耳边是嘈杂的电子音....他甚至不敢思考。

只要思考,冬歉当着他面前碎成粉末的画面就会再次袭来。

他对着冬歉残忍地拿起手术刀的画面会成为挥之不去的梦魇。

一帧帧,一幕幕,像是最钝的刀子,捅进心脏里,生生翻搅着。

白年看着任白延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不会吧任白延,你不会真做了这么可笑的事情吧。”

任白延目眦欲裂地看着他,拳头攥得生紧。

他现在的表情实在是可怖至极,让人怀疑他下一秒会不会发起怒来,捏碎自己。

但是白年现在什么也不怕了。

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所以什么都不怕了。

但是任白延不一样,前面等着他的,是比自己要恐怖一万倍的地狱。

他狰狞地笑着,他甚至笑出了眼泪,他肆意嘲笑着,放声嘲讽着:“不是吧任白延,莫非冬歉其实是你的弟弟?”

这句话一出,全场哗然。

联想到任白延刚刚说的那些话,再结合录像上面的画面,真相居然昭然若揭,一时之间议论如潮。

白年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他笑得浑身发抖,他用最恶毒的语气刺激着任白延:“你活该啊任白延!是你活该!”

他笑得实在是太用力了,这让他的面目显得有几分狰狞,脸上凝固在一起的皮肤似乎更痛了,但是他就像是无所察觉一般,连这些疼都顾不上了。

现在他的,迫切的想从任白延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他笑够了,便肆意嘲讽道:“你但凡早点看一眼里面的东西,一切都会不一样。但你怎么会看呢,你骨子里那样冷血,你怎么会在乎冬歉的死活。”

“可是啊任白延,但凡你看一眼,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的。”

“你能从那个时候就及时止损,你从那个时候起就能找到自己的弟弟,你但凡看一眼....只要你看一眼。”

任白延的脸色变得格外难看,本就惨白的脸此刻看起来竟然毫无血色。

白年却笑得更加变本加厉了:“都是命!任白延,哈哈哈哈哈!都是命!”

他完全疯癫了。

任白延夺走了他的一切,他也夺走了任白延的一切。

很公平,不是吗?

白年字字诛心:“本来啊,他有机会成为一个在爱里长大的孩子,但你害怕了解他的过去,你不敢看他,所以你一次次的错过了他。”

彻骨的寒冷席卷至任白延的全身。

他能感觉到在全身流动的鲜血都仿佛冻成了冰碴子一般,由内到外地刺痛着他的皮肉。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任白延似是崩溃了一般,仿佛随时都会爆起发狂。

白年却笑得愈发肆无忌惮:“任白延,是你害死了你的弟弟!是你亲手害死了你的弟弟!”

“我让你不要说了!”

任白延伸手掐住了白年的脖子。

他像是穷途末路的困兽一般,只要稍稍用力,白年就会死在他的手里。

白年却嗤笑道:“好啊,你杀了我啊。”

“我可是被你当做弟弟,好好地宠爱了三年啊,我不吃亏。”

“可你真正的弟弟,却死在了血泊里,死在了你的刀下,哈哈哈,任白延,你的命怎么跟我一样贱,一样可笑啊。”

任白延的双目充血。

明明是他掐着白年,为什么那种浓烈到致命的窒息感是从他的身体流出的。

无垠的噩梦将他拽回那一天。

那是他将冬歉带回白家的日子。

那一天,冬歉扒在窗户上,小心翼翼地问自己,能不能叫自己一声哥哥。

他问为什么?

冬歉格外小声的说,因为他像亲人。

命运的齿轮错误的运转着。

可曾经有那么一瞬,有那么小小的一瞬间,它曾准确的严丝合缝过。

像是命运微弱的反抗,哪怕它已经错得一塌糊涂。

当时的他说了什么?

他说,你不能这样叫我。

他说,你可以叫我任医生。

从那之后,神再也不给他任何机会了。

再也没有了。

从那之后,命运被他推着,一直错误的运转着,而他终于,亲手毁了他此生最重要的人。

你瞧....他都做了些什么。

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绝望像潮水一般向他席卷而来。

他站在黑暗里,什么也抓不住,什么也不配抓住。

任白延冷得要命。

他把自己的弟弟给别人当祭品。

他的弟弟割腕救了他,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恩将仇报,亲手将他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都做了些什么?

那一刻,他成了这个世界上最无助的人。

他是杀人凶手。

他杀了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人。

观摩着这史诗一般的滑稽剧,来参加冬歉葬礼的人躁动起来。

“这是什么事啊?”

“我不会理解错了吧,哥哥亲手把弟弟给杀了?”

网络上也没有一刻停歇。

【不是吧....一直把别人的孩子当自己亲生弟弟照顾,还为了这样一个人害死了自己的弟弟,我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离谱的事情。】

【我的天....两次命运都被同一个人夺走了。】

【任白延这也算是恶有恶报吧,他但凡有一点点良心,都不会是这样的结局。】

....

冬歉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这场葬礼上,任白延不光将是隐瞒了这么多天的秘密说出来,甚至还发现了自己弟弟的真实身份。

这一切,都是在原剧情里没有提及到的内容。

这个秘密原本会随着冬歉的死亡而掩埋在尘埃,没想到现在却大白天下。

真是一场闹剧。

陆湛如他承诺的那般带他来到了这个葬礼,冬歉想亲眼见证,这个世界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但现在情况到底还是他始料未及的。

陆湛已经提前对冬歉的脸做了处理,没有一个人能认出他的模样。

任白延当然也不能。

他已经彻底疯了,他被无数人架起,又重重地按在地上。

他似乎已经没了痛觉一般,一直绝望地嘶吼着冬歉的名字,如同被逼至绝境的困兽。

成为公爵之后,他何曾这么狼狈过。

一时之间,冬歉的心情很是复杂。

陆湛伸手按向了他的后颈。

温暖的触感让冬歉好过了不少。

在冬歉看不见的地方,陆湛露出了心疼的神色

他知道,任白延是冬歉的哥哥这件事应该对他也会产生不小的影响。

毕竟,这算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了。

而这样一个亲人,曾经对他做了这样的事情。

可是怎么能不遗憾呢。

明明白年享受的一切本该是他的东西。

如果是任白延的话,一定能让他享受到无尽的宠爱。

他说不定会治好他的腿。

他说不定会带他去他所有想去的地方。

只要任白延知道那是他的弟弟。

只要冬歉告诉他,自己的心愿。

本来都该是他的。

可是都错过了。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点什么,可是终究还是抿了抿唇,什么也没有说。

冬歉有所察觉,像是知道陆湛想要问什么一般,主动道:“我不会原谅他的。”

他一字一句道:“不能原谅,也不会原谅。”

冬歉垂下眼帘:“就算不是我,他们也会做同样的事情。”

“做了这样的事情,我就不能容忍。”

“我没有这种冷血的哥哥。”

陆湛的眼睫颤动了一下。

是啊,冬歉这么善良,他的第一反应不是自己失去了这么多的东西,而是因为有这样一个血缘上的哥哥而感到不齿。

他的手握住了冬歉冰冷的手心,缓缓收紧,想要尽可能地给他一些温暖。

他弯了弯眼眸,温柔道:“小歉很好。”

和小怪物融合之后,他有时候会说出这样简单的字眼。

虽然简单,但很真挚。

虽然真挚,却也简单。

就像陆湛这个人一样。

他俯下身来,目光认真地注视着冬歉,像是在征求主人的意见一般,问道:“那,接下来怎么做。”

冬歉抬起了眼眸。

事已至此,不能让剧情偏移的更多了。

他的存活,还是不要让陆湛以外的人知晓了。

虽然他知道现在就算是出现在任白延的面前,他大概率也不会对自己再做些什么了。

他或许会拼了命的补偿自己。

或许就算到时候自己让他偿命,他也会甘之如饴的照做。

但那又怎么样呢。

他已经不在意这些了。

他会怎么做,已经没有意义了。

冬歉缓缓道:“就让他以为我死了吧。”

他转眸离去:“就当我没有过哥哥。”

陆湛看着冬歉的背影,点头道:“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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