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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秋韵立刻气得骂道:“笨手笨脚的东西,这些衣服都是夫人熬着夜,一针一线亲手为公子缝制的,但凡弄坏一点儿,小心你的皮!”

小丫鬟一边告饶,一边急忙捡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件掸干净灰尘,重新叠了放好,随后又怯怯地朝谢兰臣几人的方向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这会儿就在这儿,这些衣服是收起来,还是就放在外头,等会儿直接给公子带去。”

谢兰臣未袭爵之前,是谢家唯一的公子,所以小丫鬟听秋韵说衣服是给公子准备的,便以为指的是谢兰臣。

但谢兰臣早已经看出出来,那些衣服并不是自己的尺寸。

秋韵这才意识到自己失了言,既尴尬又有些无措地看向谢夫人。

谢兰臣十分体贴地装作什么也没听见,继续之前的话题,对谢夫人说:“崇宁公主姿容无双,世间男子多是好好颜色的,儿子亦不能免俗,这才会同意复婚。”

“好好颜色”四个字,恰好戳中谢夫人心底隐秘的痛处。

看着谢兰臣那张完美继承了其生母长相优点的脸,谢夫人冷笑了一声道:“好一个不能免俗,既然人是你喜欢的,我也不好棒打鸳鸯,况且你复婚的事已经无可更改,再争辩什么也没有必要,便就如此吧。但我今日叫你过来,却还有另外一件事。

“方才你也看见了,那些衣服是我为你弟弟缝制的,崔禄调查李阿庆的时候,偶然查到你弟弟并没有死,而是几经波折,被徐翰林夫妇收养,成了他们的小儿子。

“你上次逼问崔禄,是我让他暂时别告诉你实情的,一是当时还不确定,只怕空欢喜一场,二则,恐知道的人多了,会节外生枝。你也别怨他。”

谢夫人边说边观察谢兰臣的神色。

“母亲有母亲的苦衷,儿子理解的。”谢兰臣脸上平静如常,语气里甚至还带着一丝善解人意。

陈既明继续试探道:“眼下已经确认,徐子期就是我丢失的小外甥,这次我和姐姐进京,便是要认回徐子期,带他回西北的。”

谢兰臣道:“正该如此,回去也能慰藉父亲的在天之灵了。”

陈既明没能从谢兰臣脸上看到丝毫忌惮、不满、以及被隐瞒的愤怒委屈等情绪,不由觉得谢兰臣果然心机深沉,才能把神色伪装得这般好。

谢夫人也又审视了谢兰臣片刻,才说道:“你能这么想,你父亲在天之灵也会很欣慰的。”

*

从谢夫人房里出来时,谢闵忍不住不停地看向谢兰臣。

在他看来,谢兰臣虽不是会彩衣娱亲的人,但对待谢夫人也算是孝顺的了。可他跟在谢兰臣身边这么久,连谢夫人提醒谢兰臣天冷添衣都没见过,更别提谢夫人亲手为谢兰臣做衣服了。

即便两人一个是她亲生的,一个不是,可毕竟叫了她这么多年的母亲,未免也偏心太过了。

而且,他们刚才带昭儿过来的时候,谢夫人明明看见了,却连见都没见昭儿一面。前头虽然关心了一下谢兰臣复婚的事,却更像是诘问,觉得谢兰臣复婚是另有图谋似的。

谢闵忍不住为谢兰臣不平,但又没立场说什么,犹豫半天,只能宽慰谢兰臣道:“王爷也别太在意刚才的事了,夫人找二公子找了近二十年,一夕之间好不容把人给盼了回来,难免会偏爱一些。”

谢兰臣正牵着昭儿往外走,为了配合昭儿的小步子,只能一步分做三步走。

谢夫人见不见昭儿对他来说都无所谓,只要昭儿今天进了院子,外人就会以为是谢夫人想见他,这趟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谢兰臣忽然听见谢闵安慰自己,不由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在意那些事?是觉得我缺衣服穿,还是觉得我像昭儿一样,需要母亲哄哄抱抱才会开心?”

谢闵见他神色不像是装的,而是真的不介意,这才松了口气。

正努力跟上谢兰臣脚步的昭儿,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歪着头思索了一会儿,忽然停住脚,拉了拉前面谢兰臣的手。

谢兰臣以为他是走累了,道了句娇气,便俯下身准备抱起他,昭儿却忽然踮起脚,先一步伸开两只小胳膊,努力环抱住了谢兰臣,他还学着之前魏姝哄他的样子,费力地用小手在谢兰臣后背拍了几下。

他在很努力地哄谢兰臣。

尽管谢兰臣早就不需要这些了。

落在后背上的力道,轻的像小猫爪子,在谢兰臣心上轻轻挠过。

谢兰臣忽然对昭儿说:“叫爹。”

“爹。”昭儿乖巧地喊出声。

谢兰臣笑了一声,左手轻轻一揽,单手便把昭儿抱进了怀里:“爹明天带你去骑马好不好?可比你的小羊好玩多了。”

可惜昭儿最近钟情小羊,不肯移情别恋,十分坚定地摇了摇头。

谢兰臣也不恼,边抱着他继续往前走,边随和道:“那就继续放羊好了,放羊也不错……”

谢闵跟在两人身后,看着这副父慈子孝的画面感动不已:“要是我儿子也能这么贴心就好了。”

然而,这副父慈子孝的画面,持续到晚上昭儿想要和小羊一起睡的时候,终于终结了。

谢兰臣问奶娘:“在别院的时候,他也和羊一起睡吗?”

奶娘发愁地摇了摇头:“兴许是他不习惯这里,睡觉的时候才想要熟悉的东西陪在身边。”

谢兰臣犹豫了一下,问昭儿:“是要和我一起睡,还是和你的羊一起睡?”

昭儿毫不犹豫地把怀里的小羊抱得更紧了些。选择了谁,表现得很明显。

谢兰臣:“……好的,你选择和我一起睡,我们这就走吧。”说着,他略微使了个巧劲,便让昭儿松开小羊,一把抱起他进了自己房间。

昭儿以为谢兰臣误会了他的意思,急得指着门口,咩咩了两声,表示自己想和小羊一起睡。

谢兰臣继续看不懂:“放心好了,仆人们会照顾好你的‘咩咩’的。”

小孩子哪里懂得大人的险恶,昭儿又试了几次,发现都不能让谢兰臣理解自己的意思后,只能委曲求全,和谢兰臣睡在了一起。

睡前人还委委屈屈的,谁知躺下后,没多久便靠着谢兰臣睡熟了过去。

谢兰臣却还不困,哄睡昭儿后,便起身去了旁边的耳房。

谢闵听见动静,赶过来查看,却见谢兰臣竟然在耳房里画画,聊聊几笔,铺开的宣纸上,便出现了一个臻首娥眉巧笑倩兮的美人,指尖还正托着一颗晶莹的荔枝。

不正是白天喂谢兰臣吃荔枝的崇宁公主吗?

谢闵白天从庆祥街赶回来的时候,恰好看到这幕,当时他见两人气氛正好,便没上前打扰,而是守在外头没出声。

但是……想到之后发生的事,谢闵忍不住在心中腹诽道:白天送到嘴边的荔枝故意不吃,晚上又偷偷画人家,到底是个什么心里?

谢兰臣似乎猜出他心中所想,主动解释道:“还没正式复婚,怎好随意轻薄佳人?”

顿了顿,他又对谢闵道:“尚有大半个月的时间,既然这段时间不吉利,不如咱们就应个景,做点不吉利的事情好了。”

*

两日后,神京城内,街头巷尾有关魏姝和昭儿的流言已经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谢家丢失嫡子的事:

“听说了吗?徐少尹就是谢家丢失的嫡子!此事皇上早已知晓,要不你以为皇上为何会突然如此器重徐少尹呢?

“还有,平宁公主突然放出话说,她选驸马不在乎家世背景,就是为了趁徐少尹还没被谢家认回,好顺理成章嫁给徐少尹,提前笼络住徐少尹的心。

“你想啊,有人在你明珠蒙尘的时候看重你,爱惜你——当然这都是假装出来的,但是你并不知晓——你是不是会把对方引为知己,恨不能为知己死。

“你们若不相信,等着看平宁公主最后会不会嫁给徐少尹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