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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手辛巴德和牧羊人万帕之间的交流非常愉快。

不论二十岁的路易吉·万帕在昨晚的夜色中做了哪些勾当,但是在白天的时候,或者说在大部分时候,他都是那种能让人不由自主地高看一眼的出色年轻人。

就像侍女乔吉娅所说的那样,万帕身上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深沉气质。

然而,这个与众不同的年轻人现在就陷入了一场麻烦中,并且看上去还是一场很大的麻烦,同时还把即将告辞离开的水手辛巴德先生也卷入其中。

一小队骑着马的宪兵在三岔路口前围堵住了万帕和他身边的陌生面孔。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种四处抓捕纵火盗窃犯的敏感紧要关头,本地突然出现的陌生面孔总是非常可疑的。更何况,这位自称是水手辛巴德的先生还和嫌疑重大的路易吉·万帕待在一处,而且相谈甚欢,这就更让负责调查和抓捕的宪兵们警惕了。

队长安德烈亚狐疑地打量着水手辛巴德的苍白肤色,觉得这人与其说是常年沐浴着阳光与海风的水手船员,还不如说是刚从底下棺木里爬出来的吸血鬼。

想到这里,安德烈亚嘲弄地撇了撇嘴唇,暂时先不去理会对方,而是把威严凌厉的视线全部转移到了路易吉·万帕的身上。

“万帕先生,德·圣费利切伯爵大人和治安官比安奇先生希望能当面问你几个问题,请跟我们走一趟吧。当然,我们不得不暂时保管你的马枪,万帕先生,免得你在见到各位大人时,也忍不住像现在这样握紧了武器。”

面对着围着自己并都举起枪戒备的十二名骑马宪兵,路易吉·万帕不得不阴沉着脸点了点头。

不过在交出武器之前,他紧紧盯着安德烈亚队长的眼睛问道:

“泰蕾莎在哪里?你们带走了她吗?”

安德烈亚哼笑着摇头道:“我们没有带走她。她现在是圣费利切家的客人,而伯爵大人正打算送她一份礼物。万帕,你的未婚妻泰蕾莎是自由的,没有任何人限制她的行动。”

听了这个解释,路易吉·万帕立刻皱了皱眉头。他很清楚那些精美的礼物对于泰蕾莎的吸引力,否则昨晚他就不会差点儿被嫉妒和恐慌啃食了心灵。但他并不觉得自己应该为此责备泰蕾莎,那是泰蕾莎的天性,他很早以前就清楚了。

就在万帕沉默思索着接下来要如何应对,才能既保全自己也不失去泰蕾莎的时候,宪兵中有个一直爱慕着泰蕾莎的本地小伙子不耐地舔了舔嘴唇,他终于压抑不住心底对情敌的恶意,拉长了语调冷冷嘲讽道:

“万帕,我们离开圣费利切伯爵的宅邸时,看到泰蕾莎正在和一位高贵、富有又文雅的少爷说笑,瞧上去可开心了,反正我从来没有见过泰蕾莎对谁笑得那样甜蜜。你知道那位少爷是谁吗?哈,就是昨晚那位走到你面前邀请泰蕾莎跳舞的博盖塞先生!听听,博盖塞!这可是个极为尊贵久远的姓氏哟,万帕,不是你这样的穷放羊的可比的。”

记面对失败者的奚落,路易吉·万帕表面上并没有流露出特别激动的情绪。他只是在听到“博盖塞”时微微加重了呼吸,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或者说是要更加冷静沉着。他甚至都没有再去多看挑衅者一眼,只是慢慢摩挲着枪柄上的雕刻花纹。

万帕的漠视与高傲立刻激起了嘲讽者心中的更多不满,他嗤笑着继续说道:

“万帕,我要是你,现在可不会关心泰蕾莎在做什么,反正她肯定已经不会属于你了。嘿,等你去坐牢了,她就会嫁给更有钱更有社会地位的男人。她不会等你,并且会彻底忘记你。所以,万帕,给你一个忠告,还是好好想想待会儿见到伯爵大人后,该怎么回答昨晚……”

“好了,鲁索,你已经说得够多的了,别再刺激亲爱的万帕先生了。”安德烈亚队长突然出声打断了鲁索接下来的话。

他这样做,自然不是出于对万帕的同情或者怜悯,否则之前也不会任由手下鲁索对万帕冷嘲热讽了。他是不愿意让口无遮拦的鲁索透露出更具体的细节,因而才出声阻止的。

不过,对于万帕和一旁的旅人来说,鲁索话中透露出的信息已经足够他们做出一些基本判断了。

对于万帕来说,他此时几乎已经肯定,宪兵们抓他去见圣费利切伯爵的原因,应该和昨晚放火烧别墅有关。

意识到这一点后,自觉成功做了一件大事的路易吉·万帕有些不解地抿了抿唇,实在想不出为什么自己会惹来了怀疑。不过,一个还算好的消息是,他们并没有因此怀疑泰蕾莎或者迁怒她,否则鲁索等人也不会如此笃定泰蕾莎会离他而去并追求更加富有舒适的生活。

而对于水手辛巴德而言,在听过鲁索的话后,心情一下子就变得有些糟糕起来。先前被误会成嫌疑犯或者同伙帮凶的时候,他都没有多大的情绪起伏波动,不过是随意笑笑。

可如今一听趾高气昂的鲁索用“男人坐牢而未婚妻另外嫁人”这种事嘲笑万帕,心里顿时不舒服起来。

虽然理智告诉他,有些事还需要全面看待具体分析。可是感性上,这位人生经历颇为坎坷的苍白先生已经避免不了地对路易吉·万帕产生了一丝同情。

更何况,他先前还和万帕相处愉快,并得到了对方的小小帮助,这就让这份同病相怜的情感变得更加真切起来。

所以,就在这短暂的几分钟里,化名为水手辛巴德的爱德蒙·唐泰斯便改变了态度。他打算推迟原本的计划并暂停赶路,转而留下来弄清楚路易吉·万帕是不是被冤枉的。

倘若是的话,那他一定要出手相助,不让这样一个聪明沉稳的年轻人蒙受不幸,再去经历爱德蒙·唐泰斯曾经遭受过的苦难。

——蒙冤入狱十四年,父亲饿死,未婚妻另嫁他人,并且是嫁给了陷害他入狱的仇人之一。

于是,当安德烈亚队长沉声表示水手辛巴德也需要和他们走一趟并说明情况的时候,爱德蒙·唐泰斯并没有取出随身携带的由罗马总督亲自签署的通行证,以及罗斯皮里奥西红衣主教亲笔书写的介绍信,而是利落翻身下马并和路易吉·万帕走在了一起。

记他微笑着表示,自己久闻圣费利切家族的高贵声望,如今能够有幸拜访德·圣费利切伯爵,自然没有理由拒绝。

安德烈亚队长瞧了一会儿坦然从容、仿佛是去朋友家做客的陌生旅人,又望向始终表情镇定的路易吉·万帕,竟渐渐心生动摇。

如果说在找到万帕之前,安德烈亚队长对万帕是纵火盗贼这件事有七分怀疑的话,那现在便下降到了五分。

至于另一个突然掺和进来的男人,说实话,安德烈亚队长觉得自己看不明白这位先生。

与此同时,裴湘已经和父亲圣费利切伯爵搬到了农庄主体别墅后方的一幢独立小楼内暂住。等“受惊吓”的她再好好修养一两日,父女二人便会一同返回罗马城内的常住宅邸。

爱德蒙·唐泰斯走进这幢仓促间收拾出来却不失舒适的小楼时,裴湘刚刚离开餐厅。

她此刻比以往二十年的任何时候都耳聪目明。

于是,哪怕隔着一层楼和一条不短的走廊,她依旧能听到一些隐约的、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和开门关门声。拼凑起来后,便是路易吉·万帕和他的一个什么水手朋友被带回来了。

裴湘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奈莉,发现她应该是什么都没有听见。

“奈莉,你去做自己的事情吧。我要去小客厅的书架上找几本书,你不用跟着我了,有事我会摇铃的。”

奈莉行了一个礼,脚步轻快地离开了,从始至终都没有对裴湘要去小客厅这件事做出提醒。

望着奈莉走远了的背影,裴湘眸光微转,确定奈莉确实不能听到刚刚的那些声音,可是裴湘自己却能够捕捉到了大部分动静。就在刚才,安德烈亚队长他们先后进入了小客厅内。他们应该是要在那里处理案件,可是却没有人来通知她参加。

“以前就是这样,特别理所当然。”

裴湘眉头轻蹙,心中暗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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