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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种在他身上的蛊毒何止深入骨髓,完全是渗透至他的四肢百骸,早已无力剔除,亦是无药可解。

既然如此,那不如就将让他“病入膏肓”的蛊毒生吞入腹。

陶临渊凝望小皇帝娇憨的睡颜,眸光渐渐变得深沉,他俯下身用薄唇拭去少年眼角的泪渍。

咸咸的...

旭日东升,阳光从窗轩照入屋内,透过层层纱幔,金灿灿的光线已然柔和了不少。

可魏无晏仍觉得刺眼。

她拧起精致的剑眉,抬手覆上眼皮,过了半晌,才懒懒开口道:“蕊心....”

沙哑的声音吓了她一跳,魏无晏忙睁开酸涩的双眼,迷茫环视四周熟悉的陈设。

她这是在福宁殿。

昨夜...都发生了什么?

脑中传来阵阵刺痛,魏无晏用指腹按压头穴,开始努力回忆。

她勉强能记起宫宴上发生的事,蜀中王献上的一对孪生舞姬居然是七皇兄早就布下的暗棋,两名舞姬假借敬酒之名想要刺杀于她,还好摄政王及时察觉并将她护在身后,摄政王还因此受了伤。

对...摄政王手臂受伤,还抱着她去偏殿医治。

魏无晏垂下手,脑中的记忆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在偏殿里,摄政王说他手臂的伤口处敷了麻药,抬不起来,让她端茶喂水,还....

还骗她做什么来的?

魏无晏努力甩甩头,却怎么都记不起来她喂摄政王喝过水后发生的事了。

这时,蕊心手捧铜盆快步进入寝室。

“陛下,您醒了?”

蕊心将铜盆放置在矮几上,转身倒了一盏桃花蜂蜜水,悉心服侍魏无晏饮下。

喝过蜜水的魏无晏觉得嗓子舒服多了,她缓缓问道:“昨夜是谁送朕回来的?”

“是摄政王送陛下回福宁殿的。”

魏无晏面色微变,赶忙低下头查看自己的衣裳。

昨夜所穿的龙袍已被换下,她当下穿着淡鸦色游龙刺绣丝绸寝衣,从胸间毫无束缚的触感来说,她的束带已经不见了。

瞧见她眼中闪过的慌张,蕊心压低声音解释道:

“陛下安心,摄政王昨晚送您回来时,陛下的衣裳整整齐齐,这套寝衣是奴婢为您换上的,且奴婢昨夜已经查过,陛下束胸上的系带并未松动。”

魏无晏微微松了一口气,又问道:“你可知昨夜...朕在偏殿里都和摄政王说了些什么?”

蕊心摇摇头道:

“奴婢不知,昨夜奴婢为陛下取来新龙袍,却被守在偏殿外的侍卫拦下,薛将军说陛下与摄政王正在商议政事,闲杂人等不入内。”

“过了不到一盏茶的时辰,摄政王唤奴婢进去,奴婢进入书房时,瞧见陛下正睡在矮塌上。摄政王说陛下体内残留的软骨香致使您突然陷入昏睡,后来太仆寺的人派来遮风的銮驾接陛下回到福宁殿。”

听蕊心说完昨夜的来龙去脉,魏无晏又努力回忆了半晌,仍是记不起一星半点她与摄政王的对话。

不过想来她身上的秘密并未被摄政王发现,不然昨夜摄政王不会让太仆寺送她回福宁殿。

用过早膳后,魏无晏本打算看上一会闲书,可悬挂在廊下的“日安”口中唤个不停。

“海棠开后春谁主,日日催花雨。”

魏无晏合上书,抬眸看向窗外叽叽喳喳的“日安”。

几日前,内侍省从珍宝阁找到一架做工精致的鸟笼,特意送来给“日安”换上新屋。

新鸟笼通体由鎏金打造,呈八角攒尖顶殿宇式,光飞檐就有两层,又以夔龙挑头,檐下坠有一串琉璃珠,每每轻风掠过,五彩琉璃珠摇曳,发出灵动悦耳的响声,在日光下灿烂生辉。

本应在层峦叠嶂的山林间自由翱翔的灵鸟,如今却被困于一寸之地拾人牙慧。

就算困住它金笼价值连城,又有什么意义呢?

“日安”不知眼前明艳佳人脸上的愁云为何,它眨了眨黑溜溜的眼睛,用尖喙梳理身上华丽的翅羽,嘤然有声:

“春似酒杯浓,醉得海棠无力。”

文鸳正巧端着一盘鲜果和茶点放在几案上,她听到“日安”口中重复的诗词,笑道:

“这鸟儿一清早念了四五首含有海棠的诗词了,想必它很喜欢海棠花罢。”

说者无意,听着留心。

魏无晏柳眉轻挑,她转头看向布置茶点的文鸳,正色道:“你说什么?”

魏无晏平日里宽待下人,说话时和颜悦色,就连眉梢都噙着三分春意,鲜少有这般严肃的时候。

文鸳微怔,结结巴巴道:“奴婢说...说‘日安’念了四五首含有海棠的诗词,它也许很喜欢海棠花...”

魏无晏轻轻摇了摇头。

不对!

“日安”只是一只学人言语的鸟儿,就算它有喜欢的东西,也不会用语言表达出来,它能够表达出来的,都是传授之人的用意。

“宫中的海棠树都栽种在何处?”

“回禀皇上,御花园西角有一片海棠林,绕过画舫斋便是。”

文鸳回完话,瞧见小皇帝愣了一会神,随即放下手中话本,起身从梳妆匣子里拿出一枚玉双鱼佩,叫上小福子出了宫殿。

大魏皇城里一共有三座园林,分别是御花园,涵碧园和宁寿园。

涵碧园临近皇后居住的翊坤宫,而宁寿园正对着太后居住的慈宁宫,只有御花园紧挨着皇上处理政务的垂拱殿。

从垂拱殿里出来的臣子们,有时也会到御花园中小逛片刻,好瞻仰一番皇家园林错落有致的美景。

魏无晏步入御花园,她瞥了眼石台上的日晷,见晷针落在巳时,想来此刻摄政王正与大臣们商议朝政,故而御花园内冷冷清清,空无一人。

她按照文鸳的话朝御花园西角走去,穿过双层复廊,踏上画舫斋,一眼便眺望到远处层层叠叠,灼灼灿灿的海棠林。

正欲走下石阶,魏无晏突然听到有人刻意压低声音的谈话。

“父亲明知本宫自幼与唅星不对付,为何还要本宫将她引荐给摄政王?”

“早些往摄政王身边送去吴家大房的人,也能早些洞悉摄政王的心思。娘娘如今虽然掌管着后宫,却鲜少能接触到摄政王,像上次新税法之事,就因咱们大房没有及时得到消息,缴上了好大一笔税银,惹得族人们生怨...”

是皇后的声音!

魏无晏一时顿住步伐,她透过落地长窗看向一层平台上窃窃私语的二人。

与皇后相谈的男子是政事堂之首的吴参政。

亦是皇后的生父,吴家的族长。

画舫斋设计精巧,三面临水,共有二层,复廊直通画舫斋二层。

魏无晏让小福子留在复廊望风,她直接进入画舫斋二层的观景台,而皇后与吴参政二人站在一层平台,故而没有发现头顶上偷听的魏无晏。

魏无晏无意去探听吴家的私事,可是她若要前往海棠林,便只能从一层的轩前平台绕过去。

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退回去时,突然听到皇后抽泣的哭声,于是收回了脚步。

“当初若不是父亲一意孤行,非要让女儿去做太子妃,本宫...本宫又怎么会嫁给如今这个傀儡皇上,惹得摄政王心生厌弃...”

吴参政负手而立,语重心长道:“凝月啊,你如实和父亲说,你入宫了这么久,有没有和摄政王私下相见过...”

吴参政的这个问题,着实勾起了魏无晏的兴趣,她微微侧过身,垂眸望向亭台上窃窃私语的二人。

只见吴凝月听了父亲的问话后,哀伤垂泪的神情微微一僵,眼角又落下了一颗更大的泪珠子。

“摄政王...他未曾踏入过翊坤宫。”

吴参政叹了口气,道:“两年前,摄政王在猎场上救了你一命,之后遣红娘前来吴家说媒,可那时先太子也看中了你,当时摄政王羽翼未丰,我只好应下先太子的求娶。如今看来,摄政王恐怕是介意咱们当初的抉择啊...”

站在落地窗后的魏无晏轻轻摇了摇头,心叹:吴参政,这你可就想错了,摄政王这个人虽然心量不宽,但并非是介怀吴家先前的拒绝,只是单纯地转变口味了....

吴参政顿了顿,又道:

“方才前线传来北定大捷的消息,你二叔家的嫡子吴启立下汗马功劳,回京后便要被封侯了。哎...你亲哥哥不成器,只在翰林院挂了个闲散文职,现下咱们大房气候渐衰,为今之计,便是将你的妹妹唅星引荐给摄政王...”

“父亲莫要再提此事,本宫决计不会让唅星入宫,她容貌寡淡,胸无点墨,怎能配得上人中龙凤的摄政王。”

吴凝月止住哭泣,慢慢挺直了腰板儿,泛着水雾的双眸里闪过一丝光亮,她咬了咬牙,沉声道:

“父亲再给本宫一些时日,本宫定会想办法与摄政王重修于好。”

魏无晏偷偷听了半晌,总算理清了吴家这团乱账。

原来吴家自从吴阁老逝世后,日渐式微,身为一族之长的吴参政见侄子因追随摄政王而步步青云,偏偏自己的儿子却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便想要将小女儿献给摄政王,好提前抱上摄政王的大粗腿。

待他日江山改头换面,吴家仍旧是屹立不倒的百年望族。

只可惜吴参政的如意算盘敲得响,偏偏皇后与她的小妹自幼不和,说什么也不愿帮老父亲搭桥引线。

听够了吴家的糟心事,魏无晏准备悄悄离去。

可她昨日吸入软骨香,当下站了这么久,双腿早就发麻,迈动步子时身体不受控制地踉跄了一下,袖摆扫到花几上的一尊琉璃花瓶。

突如其来的“咣当”一声巨响让皇后与吴参政二人齐齐变色。

“是谁在上面?”

最终还是吴参政先冷静下来,冷声质问道。

魏无晏揉了揉发麻的双腿,犹豫着要不要现个身,大大方方与她的发妻和老丈人表示:

自己真的一点都不介意二人商议如何给她戴绿冠之事。

突然间,她的手腕被一人握住,魏无晏转头一看,惊讶地微微撑大明眸....

话说吴参政见他与皇后的对话被人探听,于是先让吴凝月从小径离开,他迟疑片刻,终于登上画舫斋二层。

只见二层斋屋内空无一人,地上散落着一地碎瓷,而临近观景台的落地窗微微敞开...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