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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风融融惹人醉, 锦帐芙蓉升暗香。

一队宫人们手捧托盘经过御道,隔着朱红宫墙, 听到院中传来一声尖细的惊叫, 遂即转为低声呜咽,好似被什么人封住了唇舌。

“这间染坊不是自打先帝逝世后,就被摄政王下令封上了, 是什么人在里面哭,要不要进去看看?”

“嘘...你不要命了?想当初先帝和先太子死在金人马下, 死状凄惨, 怨气极大。倘若先帝在天有灵,瞧见朝政被...把持, 自然是怨气难消,这间染坊曾是先帝最喜欢的休闲之地, 你说会是什么...在里面哭?”

就在两个小内监悄声议论的时候,感到背后吹来一阵阴风, 他们二人同时打了个寒颤,脚下的步伐不由加快,想要远远躲开这片“不祥之地。”

不过小内监说得不错,这间染坊是先帝生前消磨时光的玩乐之地, 自然不是普通的民间染坊可以比拟。

宫中匠人特意在院内挖出一条水渠, 将上林苑青山间的泉水流入引入院落,形成一道观景池,又在池周修建假山, 凉亭, 栽种垂柳。

魏无晏蹲在在池边, 埋头清洗指缝, 山泉水冰凉, 缓解了掌心火辣辣的疼意,却冲不去心头的滚烫。

平静的池面倒映出周遭景致,魏无晏呆呆望着波光粼粼的池面,脑中浮现出方才摄政王拉着她的手,温声细语教导她如何去疏解他的不适....

男子挺拔的鼻梁埋在她颈间,灼热的呼吸声拂过她的颈侧,微凉薄唇落在锁骨上。

魏无晏声音颤抖,惊慌得快要流下泪,她说她不会...

她是真的不会!

平日里在朝堂上雷厉风行,杀伐决断的摄政王却好似转了性子,声音低醇又温和,仿若温热的醇酒缓缓流淌过她的心尖,灌醉了她的神志,居然神使鬼差下帮着他....

“哗啦。”

魏无晏烦躁地用手掌撩泼开池水,水面顿时泛起阵阵漪涟,打散了女子醉颜微酡的明媚倒影。

“陛下,茶烹好了。”

魏无晏抬起长眸,看向凉亭中悠闲烹茶的摄政王,男子声音懒洋洋的,带着一丝餍足。

君臣二人短暂温存后,陶临渊在屋舍里找到一套茶具和一罐密封的顾渚紫笋茶。

茶乃万金一两的御贡茶,需精心烹制。

冲泡此茶的水也极有讲究,首先水质要清,其次水源要活,最后水味要甘,故而山泉水最佳。

看来明德皇帝是个会享受的人,在染坊里糟蹋完蜀地上贡的素匹后,还会坐在凉亭中,迎着徐徐微风,赏着潺潺流水,搂着国色天香的美人,用青山间引下的泉水烹上一壶香茶。

“陛下虽然没有吸入多少迷情香,但...想来也要润润嗓子。”

魏无晏接过摄政王递来的茶盏,假装没有听懂他话中的意有所指,浅啜了一口。

茶香清冽,滋味甘醇,却是好茶。

她抬眸看向坐在对面的摄政王,男子眉为山,眼为水,清贵俊美,超逸绝尘,他给自己斟上一盏茶,动作行云流水,尽显雍容华贵。

男子由内而外散漫出来的矜贵气质,是她那位穷奇心思,附庸风雅的父皇可望而不可及。

父皇啊,您老人家生前有那闲功夫,为何不去钻研琴棋书画一道,偏偏迷上了扎染,还在行宫内建上一间染坊,险些要了她的小命儿。

一想起她刚刚与摄政王缠绵悱恻时,男子伸出修长手指欲帮她宽衣解带,情急之下,她满头大汗吼出自己下面有隐疾,不似摄政王一般雄壮威武,实在羞于拿出手....

摄政王这才慢慢收回手,眸光微敛,默许她没有退下衣衫。

早知如此,她就不该一时心软应下徐公公的请求。

倘若她没有去椒房殿打扰到摄政王与皇后,二人没准就在迷情香的助兴下水到渠成,尝过女色滋味的摄政王也会回头是岸,断了与她的“余挑之情”。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啊!

魏无晏放下茶盏,摇头叹了口气。

陶临渊瞧见小皇帝蔫头搭脑的模样,眉眼间满是忧愁。

他挑了挑剑眉,道:

“陛下可是在责怪微臣刚刚没有侍奉到底?”

方才二人温存时,小皇帝脸皮甚薄,死活都不愿让他连脱下身上的龙袍。

况且陶临渊对男子之间的事,心中本就存有结缔,也就是小皇帝生得玉质金相,身上又有一股子清幽香气,每每与少年接触时,时常让他在恍惚间忘记小皇帝是男儿身。

见芙蓉染双颊的小皇帝摇着头拒绝,陶临渊便没有强求。

魏无晏刚刚为自己续上一盏茶水,听到摄政王的问话,冷不丁差点儿被茶水呛着。

她不欲在此事上与摄政王纠缠,急忙转移话题道:

“原来这迷情香是皇后一早让宫娥在椒房殿点上,难怪朕进入椒房殿后,竟然连一个当值的宫人都没瞧见。”

陶临渊淡淡颔首,将皇后如何让宫娥去御书房谎报军情,诓骗他至椒房殿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魏无晏听摄政王讲到他欲要将皇后灭口那段时,惊得手腕一抖,滚烫的茶水洒落在手背上。

她却恍然未觉,迟疑道:“皇后虽然对摄政王撒谎,可毕竟是因女儿家思慕心切,罪不至死啊!”

陶临渊拿出丝帕,一边擦拭小皇帝手背上的水渍,一边淡淡道:“皇后诓骗微臣,视军情于儿戏,其罪当诛。”

察觉到掌中素手颤抖了一下,陶临渊抬眸,看到小皇帝垂下双眸,浓长眼睫簌簌轻颤。

透过袅袅水气,少年未施粉黛的面庞清澈又干净,柔弱又温顺。

可他却知道,小皇帝骨子里和他一样,不甘心受制于人。

“陛下想要为皇后求情?”

魏无晏轻轻点头,斟酌道:“皇后毕竟是一国之后,爱卿若是贸然处置了皇后,恐会引起朝中震荡。吴家虽然式微,可终究是陪着大魏始皇一步步走来的百年清流。”

“那就依陛下所言,皇后身边的宫人一律关入慎刑司,待回到宫中后,皇后禁足于翊坤宫,无令不得出。”

听到摄政王同意饶过皇后一命,魏无晏心里并没有感到轻松。

因为从此事中,魏无晏窥探出男子是何等自负之人。

他心肠冷硬,不眷恋旧情,胆敢忤逆或是欺骗了他的人,无论曾经与他有过什么风花雪月的情意,一旦阻挡到男子问鼎龙位,他绝不会有丝毫的怜惜。

皇后伪造军书欺骗摄政王,固然罪不可赦。

可她对摄政王的欺骗,好似还比皇后还要严重得多。

一想到摄政王发现她真实身份时的雷霆之怒,魏无晏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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蕊心站在流云殿外的雕花殿门一侧,焦急探头张望。

就在两个时辰前,小福子慌慌张张归来,气喘吁吁说皇帝从椒房殿跑出来后,连銮驾都没顾得上,就一溜烟儿似地跑远了。他想要去追,却被突然从殿内出来的摄政王吓了一跳。

“摄政王让奴才先回流云殿,王爷说他自会送陛下归来...”

回想起小福子说起的话,蕊心总觉得心中没底。

“都快酉时了,庆功宴马上就要开始,陛下怎么还没回来?会不会是摄政王发现陛下...”

文鸳心神不宁,口中一边絮叨,一边焦急地围绕着殿内的琉璃香炉打转。

按照今夜的计划,魏无晏会盛装出席庆功宴,途中以身体不适的借口回到寝殿休息,随后她再换上文鸳的宫服,以探望兄长为由进入上林苑。

“你去将陛下晚上要穿的龙袍和配饰过目一次,今夜是春搜狩猎最后一场宫宴,万不能在如此重要的场合,在衣饰上出差池。”

蕊心打断了文鸳后半截话,同时暗暗瞥向殿外驻守的郑校尉等人。

文鸳才明白她慌不择言,险些自露马脚,只好强压下慌乱不安的心神,返回寝室。

“皇上,摄政王回殿——”

听到殿外传来的通报声,蕊心与其他宫人一样,垂首行礼。

丹霞似锦,瑰丽多姿。

漫天金芒落在并肩而行的君臣身上,为二人周身镀上了淡淡的华光。

灼灼霞光暖化了摄政王清冷的眉眼,也映得小皇帝素净如玉瓷的脸庞恍若透明。

“时辰不早了,摄政王还是快些回殿换上礼服,稍后你我君臣二人在宫宴上把酒言欢。”

陶临渊抬手挽起小皇帝耳边碎发,指尖触碰到少年细腻如脂的肌肤,忍不住摩挲了几下。

“好,微臣等着陛下。”

待摄政王离去后,魏无晏一边揉着酸胀的手腕,一边踏入寝室,她看向神色复杂的蕊心和文鸳,语气平静:

“你们进来为朕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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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灯时分,章华殿中点起巧夺天工的百花灯。

百花灯高达三丈三,以青白玉为底座,紫檀镂雕花篮为灯身,灯身总共有六面,每面都描绘着气势恢宏的狩猎场面。

庆功宴开始前,百官面向高阶下的君臣二人毕恭毕敬行礼,口中齐声道:“恭祝陛下圣安,摄政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今夜的庆功宴上,小皇帝头戴玄冕,冕延下垂落的琉璃珠在宫灯下闪动着流光溢彩,映得少年新帝玉肌赛雪,双眸如星。

在接受完百官的朝拜后,小皇帝将手放在身旁的摄政王掌中,君臣执手,一起步上高阶。

陶临渊今夜穿了一身绛紫色攒金刺绣蟒袍,墨发束于紫金冠,身姿挺拔如松,百花灯折射出的流光落在男子深邃的眉眼间,衬得他龙眉凤目,神采英拔。

百官远远仰视着高阶上的君臣二人,宛若一对儿逍遥仙人。

魏无晏落座后,冲殿下百官微微一笑,朗声道:

“众卿家不必拘谨,明日朕与诸位便要回到京城,不妨趁着今夜这个机会,大家伙来个一醉方休。”

小皇帝长得眉清目秀,通身贵气不凡,只可惜一开了口就泄了气,听着小皇帝此番说辞,颇得上一位荒淫无度,昏聩无道的先帝传承啊!

摄政王好似不在意小皇帝方才的话,只淡淡点了点头,宣布宫宴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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