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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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承舟写过的大大小小故事里,这样的人物有太多太多。他们承载着一星半点的阴郁,星星一样散落在字里行间。那是周沉虚幻无用的发泄,只能留下些无人察觉的痕迹。
贺执想听,周沉可以讲上一天一夜,毕竟那是他近乎所有的人生。
对于常人来说,电影是娱乐。对于周沉,诉诸于纸面的创作是他能顺畅表达感情的渠道。解读电影,就是解读周沉。一个个角色偏执的性格,扭曲的过往组成了周沉——抛去真善美后盘踞在故事中的怨鬼。
贺执思及此,便一点都不想再听了。
他听得够多了,足以让他摸出的线索相连,钩织出他想要的判断。
周沉穿着姜深的戏服。姜深被寨民们绑出来时正握笔酝酿片子的分镜,小屋里篝火烧得旺盛,他穿着入山时的白衬衫,经历几个月,大小灰痕已经将白衬衫变得陈旧。可姜深写剧本时,一定要穿它,甚至给它配了根墨绿色描金的昂贵领带。
依照剧本,姜深从山洞脱险,又走了山路,必定有些狼狈。曾琳摘了不少枯枝败叶往周沉头发,衣服上粘,又狠狠抹了几把泥灰。
光线暗沉,那些干裂泥灰倒与身体线条的阴影融合,像是黄昏时波光粼粼的湖面。
贺执拽住那根在他面前摇晃的领带,光滑布面入手冰凉,让人有些心猿意马。他将周沉往下带,把所有形形色色的人物抛之脑后,眼中只留下一个周沉。
“周导,觉不觉得空气闻起来很甜?”贺执开口说。
如同什么开关乍起,被忽略的气息争先恐后地涌来,甜腻气味与香烛和尘土融汇,结成与喜堂最相符的形状。
周沉的眸色愈加深沉。
领带只是松松地系着,贺执的力道不能说有丝毫强迫意味,更像是毛手毛脚地挑逗。
他们之间肌肤之亲已不知有多少回,一呼一吸,下一步要做什么无需言语确认。
周沉埋下头,贺执顺着他自棺椁边缘往下滑,直至平躺下身体,整个落在红绸布上。头配合地扬起,感受舌尖舔舐他的皮肤,像蟒蛇在身上缓慢爬行。
他就要被吞入蛇腹。
他多出的腺体安稳了许久,心神都扑在周沉那些乱七八糟的麻烦上,偶尔的发热与兴奋都被忽略与压抑。
不需要挑拨,他们无比契合。
贺执侧着头,脸颊与冰凉的青砖石相贴,倒悬的视野里,深木色棺椁被放大到模糊不清,远处神龛周围的喜烛明明灭灭,像走调的曲子。竖起或倒下的牌位上笼罩些盘根错节的蜘蛛网,有些破开一个大洞,无力地垂落着。
这景象混杂着生气与死气,悲意与喜意。那杂乱神台慢慢变样,仿若周沉就被困在其中,挣扎着写下字句,发出的每一个字都是他自嘲而不抱希望的求救。
他挖出了萧正阳和萧青看不到的周沉,找到了沉疴的病根。
可贺执也会疑惑,他真的是周沉的良药吗?
就比如现在。
人类的牙齿轻易破不开皮肤,所以从耳根到脖颈,只有酥麻和钝痛,还有滚烫的湿粘。
他与周沉明明才踏出一步,转眼就到此境地。贺执心里生出细小的荒唐,又觉得合该如此。
扭曲过的性格没那么容易修复。周沉如是,他亦如是。
从周沉呈现给他的脏污的世界里,贺执还是看到了在那个夏日的梧桐树下,声声蝉鸣里,捧着相机向他搭讪的周沉。这个人依然怀着希望,坚持着他的艺术,书写着好的故事。
他只是被磋磨成了怪形怪样罢了。
柏云阳等来了沈晗昱。平烨烛等来了姜深。
那周沉,为什么不能等来一个贺执呢
反正,他们正好相配。
贺执双手环住周沉,下巴顶开周沉的额头,将自己往下埋。他由眉心寻到鼻骨,鼻骨寻到人中,而后吻住凉薄的唇。
周沉一滞,他感觉到贺执的吻直白而热烈,蕴含着他无比熟悉的不顾一切。他们在失控。
贺执直吻到大脑缺氧,喘不过气,才堪堪挪开脑袋,朝周沉露出笑容,他问:“小周导,你是不是很喜欢这里?”
这里,指喜事装扮的祖祠,指铺满红绸的棺椁,指角角落落里的红白纸人。
一切与现实脱离,预示着死亡,阴暗离奇的虚幻场景周沉都喜欢:不是兴趣爱好使然,是自心底生出的一种解脱与认同。
他的世界早就崩塌,那些正常的温馨场面虚幻如刀锋,只有这些才能让他脚踏实地,感到他仍活着。
周沉一直将这些藏得很好,萧正阳与萧青知晓一二,但不是身处其中,就感觉不到那种从骨头里滋生出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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