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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他自小便不喜欢康成的做派,满口谎言,不堪信任。

说到底,成亲乃是大事,他须得自己亲自上阵,细细查问。

哪成想,这竟是天定的缘份,昨日康成才与他说过迟兮瑶,今日他便在茶楼里与她碰上了。

晋王世子弯腰拾起了折扇,也坐到了窗台边,用折扇撑着下巴,悄悄观察着对面的人。

──

小小一间茶楼,倒是很热闹。

林清茹刚坐下,迟兮瑶就摘了帷帽坐到了她的身边,煞有介事地凑到她的耳边同她低声耳语。

迟兮瑶言简意赅地将自己的梦境和推测说了一遍。

林清茹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

“你是不是疯了?做梦的事情,哪里能当真啊?”

迟兮瑶自然也懂得这个道理,她有些尴尬而局促的卷了卷自己的衣摆,眨巴着眼睛,像是要哭出来了。

“可是怎么办呢?哥哥一直没有消息,我又连接做噩梦。”

“而且,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啊。”

她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有些头疼:“眼下我就是没了主意,所以才来找你商议。”

“无论如何,今晚,我都必须得去趟崔府。”

林清茹也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她也很头疼:“你要怎么去啊?崔府可不比你的英国公府,说翻墙就翻墙,一个不小心,你会被人当成探子,抓进廷尉府的。”

迟兮瑶摇了摇林清茹的胳膊:“所以得让你帮忙啊!”

边说,她边凑到了林清茹的耳边,原原本本的将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

“而且,若是真的被人发现了。大不了,我就说我认错门,走错路了,抵死不认。”迟兮瑶捏紧了小拳头,做出一副随时都要慷慨就义的模样。

林清茹看着她很有把握的样子,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放心吧,我今晚就是死在崔珝面前,也一定把他拦住,不让他回府。”

茶楼另一边的雅间里,今晚秘密任务的当事人,正与林子舒喝着茶。

崔珝瞥了一眼林子舒,淡淡地将茶盏放下,扬了扬眉。

“你妹妹,挺不错。”

崔珝和林子舒也将隔壁的对话都听了进去,除了迟兮瑶在林清茹耳边耳语的那些梦境之事,其余的他们全都知道了。

林子舒默默为自家妹妹和迟兮瑶擦了把汗。

想要偷偷潜入别人家,却还让人给听见了。

当真是还没开始做贼呢,便叫官府给盯上了。

崔珝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细品着,他转了转手中的茶盏,又想了想,扭过头,对着随从吩咐道。

“去把崔府的院墙,全都砸矮五寸。”

随从挠了挠头,有些为难:“真的五寸吗?”

这砸的有点多了吧。崔府的院墙,可本身就不算高啊。

“那便砸七寸吧。”崔珝抿了口茶水,垂眸说道。

生怕自己再问下去,主子会让他把整座院墙都给拆了,随从一溜烟地跑了个没影。

林子舒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有些不解:“崔珝,你要干嘛?”

崔珝站起了身,单手扶在了林子舒的肩头,微微施力,按住了他。

“守墙待兔。”他轻轻笑了笑。

他学着方才林清茹的口吻,煞有介事地说道。

“所以今晚,你就是死在林清茹面前,也不许她出门。懂了?”

“哼!你还说你没有?”

林子舒莫名想起了前些日子在林府后门,他打趣崔珝,被崔珝奚落的事情。

“我看,你就是对迟郡主有意,早已包藏贼心。”

崔珝没有说话,这一次,既不否认,也不肯定。

隔壁的两人又将耳朵凑到了一起,正窸窸窣窣地密谋着些什么。

崔珝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袍,准备离开。

“你不接着听了?”林子舒拦住了他。

春寒料峭,今日起了风,似乎要下雨,天边卷起了黑沉沉的乌云。

崔珝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摇了摇头:“我没兴趣做这种梁上君子的行为。”

?那刚刚贴着墙壁偷听的人是谁?

林子舒看了看他,张了张嘴,又把话吞了下去。

“你在这听吧。廷尉府还有事,郑家闹着要我放人,我得去处理一下。”

崔珝说的云淡风轻,仿佛像是在嘱咐林子舒,天冷了多加件衣服一般。

林子舒即无奈又无助,只能点了点头。

“行行行,你去吧。”

廷尉府事多,且繁杂。

很多事情积压在一起,表面上看来毫无关联,却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前些日子崔珝的人端了北戎暗探的老巢,从烟云坊抓了十几位伪装成小厮舞姬的暗探。

连着审了快有月余,却半点有用的消息也没能撬出来。

这些人受过专业的训练,轻易是不会吐露有用的情报的。

不过也不算白折腾,崔珝的人翻查烟云坊来访人员和账簿时,倒是发现了一点苗头。

是郑府大夫人王氏的远亲。

这位负责给烟云坊采买的人,细说起来,除了与琅琊王氏沾亲带故,还与瑞王府的王妃也有些关系。

但瑞王妃毕竟位高权重,且一直以来并无过错,未免节外生枝,崔珝并未贸然去瑞王府拿人。

倒是郑大夫人,不打自招的撞了上来。

她虽出身琅琊王氏,却是个市井泼妇的做派。起先进了廷尉府的打牢还骂骂咧咧地咒骂崔珝。

后来接连在大牢里见识了自次他们审讯暗探的手段,倒是吓得晕死过去几次。

再醒来,便什么都肯招了。

那位负责给烟云坊采买的人,名义上是花重金采买烟云坊日常所需物资,实质上是往朝中各大官员的后宅送银子。

烟云坊明面上做的是男人的生意,平日里朝中不少大臣都爱去那喝上几杯酒水,再找几个美貌的舞姬风流一番。

这些人几杯酒水下肚,便不知今夕何夕,更不知自己姓甚名谁了,稍微有点事情压在心里,也都经不住这些训练有素的舞姬们几番盘问。

大梁的坐镇计划,军事部署,以及对北境诸国的态度,大致是通过这条路子,泄露出去了。

而那些位高权重的大臣,烟云坊除了会探听他们的喜好,还会探听他们府院中人的喜好。

再经由这位负责采买的管家之手,将这些物件银钱,不动声色的送进各个大臣的后院。

饶是从不曾流连烟花之地的清贵之流,但凡是后院着了火,这秘密也就守不住了。

崔珝忙活了好些日子,大致整理出来了一份名单,这几日真要上报给皇帝。

而瑞王府那边,似乎也有了动静。

昨夜连夜,瑞王府便派了个人,潜进了廷尉府的大牢,想要伺机而动,杀了那位采买的管家。

只不过那人扑了个空,崔珝早就已经将人转移走了。

不过郑大夫人,却突然在大牢里疯了。

今日一早,廷尉府那边便传来了消息,丞相郑锐此刻正带着门生们在金銮殿上弹劾崔珝。

而郑府的随从护卫,正围在廷尉府的门口,煽动着四周的百姓,找崔珝要个说法。

郑府或许料定了崔珝不会拿迟兮瑶的名声开玩笑,郑府大夫人做的事,本就是一桩烂事,没办法拿到场面上来明说。

故此,并不知情的百姓正愤愤不平地围在廷尉府,斥责廷尉府无故抓人,将郑大夫人逼疯了。

崔珝不愿与百姓们动武,因此并未下令调禁军过来,只带着几位随从进了廷尉府。

将郑大夫人放了出来。

他想要的东西已经拿到了,而郑大夫人这些日子在廷尉府日日被迫看着他们审问犯人,也确实吓破了胆。

他也算是为迟兮瑶落水之事出了口恶气,但郑大夫人到底是一品诰命夫人,他没办法轻易处置她。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确实只能将人放了。

郑大夫人离开后,围在廷尉府附近的百姓自然也就散开了。

崔珝拧着眉头,在人群中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却又恍惚了,似乎看错了。

朝堂上对于崔珝的弹劾也被皇帝拦了下来。

一场闹剧,最终不了了之。

崔珝又忙活了一日,临近傍晚才回了府。

用过晚膳,他便沐浴更衣,换了身轻便的衣裳,信步闲庭。

顺便,验收一下府中的院墙,是否都砸低了七寸。

家丁们这一日别的活计都放下了,只专心干着砸墙这一件事,自然办的妥帖。

崔珝站在院中的桃花树下,双手背后,抬头仰望着高悬天际的弦月。

他的明月,说今日会翻墙而来。

他莫名的,还有些期待。

“吩咐下去,今晚值守的人全部撤下去,不必巡视了。”崔珝负手而立,望着那一方矮墙,吩咐家丁。

不多时,墙外便传来了声响。

好似有人在压低声音,鬼鬼祟祟地说着话。

迟兮瑶早早便用过了晚膳,怕被外祖母察觉,还编了个幌子说要去林府找林清茹赏月。

如今望着天际孤零零的弦月,她突然觉得自己这个借口有点蹩脚。

但她人已经在崔府院外了,此刻已经是人在墙角,不得不翻了。

迟兮瑶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给自己打气。

“没事的,不怕不怕,你可以的。”

橘若自小便跟着迟兮瑶翻墙出英国公府觅食,自然也对她会翻墙一事见怪不怪。

她站在一旁,给迟兮瑶打气。

“小姐,没事的,你定然能翻过去。这崔府的院子,可比咱们英国公府矮多了。”

迟兮瑶这才注意到崔府的院子,这墙竟当真如此矮,矮到她几乎可以不费力,就攀爬上去。

迟兮瑶甚至忍不住觉得,自己这种高手来爬这墙,简直是屈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