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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男女一事,连叶明煜都有些不自在,偏看姜梨一脸坦然,好似说的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叶明煜只好在心中给姜梨找理由,毕竟姜梨在庵堂里呆了八年,清心寡欲,懂得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道理,对男女一事看得十分平淡也是自然。

“老爷,原本对付叶家十拿九稳,谁知道中途杀出个姜二小姐,姜二小姐可是姜家人,那……眼下是不是要重新打算?”

这就是脱俗吧!

被一个小辈这么不留情面地嘲笑,对佟知阳这样装腔作势的虚荣人来说,无异于被扒了衣服上街游行。不得不承认,姜梨的讽刺一个脏字儿也不带,却是戳心窝子的尖锐。更可气的是,面对这样的嘲笑,佟知阳还什么都不能说,因为姜梨是姜元柏的女儿,姜元柏是当今首辅,他这个知府对比起来简,直是草芥。不仅不能反驳,还得讨好着这位千金小姐,即便只是表面上的讨好。

想得有些远。叶明煜又听见姜梨道:“不过佟知阳私下里却不如表面看上去的规矩。他有个外室,就安置在离襄阳城不远的城边。他给外室买了一栋宅院,那外室还给他生了个儿子。”

佟知阳听完,面色青青白白,憋了许久,才吐出两个字:“混蛋!”

“啥?”叶明煜吓了一跳。这等秘事,他从来没听过,要知道那佟知阳畏妻如虎,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那人犹豫了一下,便将姜梨站在丽正堂前说的话原原本本地复述给了佟知阳。他记忆力倒是不差,一个字儿不落,包括姜梨提到的织室令,也包括姜梨奚落嘲讽佟知阳的言语。

“舅舅不必惊讶。”叶明煜如此讶然,倒让姜梨有些无言,她说:“那外室生得年轻貌美,很得佟知阳喜爱。加之他自己府里的夫人只为他生了两个女儿,佟知阳心心念念想要儿子,外室一举得男,更是佟知阳的心尖,每隔一阵子,他都要去看望这对母子。”

“说什么?”

叶明煜惊得下巴都合不上:“你,你说的是真的?”

“这也就罢了……老爷,那姜二小姐还站在丽正堂的门口,说,说……”手下吞吞吐吐起来。

“千真万确。”要知道,当初薛昭就是拿捏着佟知阳的这个把柄,才没让佟知阳继续为难薛怀远。那时候佟知阳也才得了外室的儿子,如今算算,也有五六年了。姜梨打听过,这五六年来,并没有佟知阳在外有外室的传言出来,可见佟知阳隐藏得很好。她还特意托人去城边看了下,那对母子果然仍在。

佟知阳一脚踢开地上的板凳,“他们这是骗鬼呢!这么多年没消息,怎么会突然变得重情重义?”

在这对母子上,佟知阳长情得可笑。

“这个……听说是叶老夫人病重,姜二小姐来探望的。”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叶明煜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阿梨,你来襄阳还不到一月,我大哥他们在襄阳呆了几十年,从来没听过这些事。”

佟知阳愣了,他道:“怎么回事,不是说叶家和姜家十几年前都断了往来,姜梨不都不认叶家人了,怎么会突然来襄阳?”

姜梨说出来的秘事,叫别人听了,定会大吃一惊,或许还会认为姜梨在说谎。叶明煜不会认为姜梨说谎,但他百思不得其解,姜梨又不是襄阳人,为何对佟知阳的事知道得如此清楚?不止如此,还有佟知阳的妹夫在燕京城做钟官令,这也知道。叶明煜相信,姜元柏不可能关注襄阳的一个知府,这些事定然不会是从姜元柏那里得知。

“小的也不知道。”手下唯唯诺诺地答道:“本以为会不会是叶家的人让人假扮的,可元辅府的侍卫不容作假,有去过燕京的人亲自看了,说的确是姜二小姐不假。姜二小姐的确现在在襄阳,住在叶家。”

姜梨是怎么知道的?

佟知阳生得矮胖圆润,小眼睛大蒜鼻,即便在府里,也穿着锃光的官袍。此刻他却是生出勃然怒意,正对着手下发火。

“我从燕京城带回来的侍卫。”姜梨笑笑,“这些侍卫也算是父亲为我精挑细选的吧,我让一个侍卫去佟府探听,说来也巧,佟知阳正吩咐人给那对母子送银子,我便让人跟上去,发现果然不差,便得知了这个秘密。”

佟府的书房里,佟知阳猛地把手上的书扔了出去,高声反问:“姜元柏的女儿?她怎么会在襄阳?”

她自然不能告诉叶明煜因为是因为薛昭而知道此事,这个解释也算合理,至少除此以外,叶明煜也想不到姜梨会有其他什么途径得知,权当是个偶然。

“因为我父亲是姜元柏。”姜梨道:“他怕了。”

“好,阿梨,你告诉我佟知阳外室的事,所为何意?”

“为什么?”叶如风皱眉问道。

“如我们所见,佟知阳非常宠爱这对母子,我怀疑佟知阳和叶家这次古香缎出事有关,也许背后还有人指点。为了避免出什么差错,我需要他有所忌惮,至少在最织室令派人来襄阳之前,不能做什么手脚。”

“不用凑银子,佟知阳很快就会放了明煜舅舅。”

叶明煜看着她,不太明白姜梨说的是什么意思。

大家都知道,今日丽正堂最后安然无恙,多亏姜梨站出来说了一番话。虽然她年纪比叶嘉儿小,也从未打理过生意,可看她的样子,做得比在场所有人都要周到。

“明煜舅舅既然是江湖中人,带走一对母子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姜梨道:“我希望明煜舅舅或是明煜舅舅的朋友,劫走佟知阳的外室和儿子。佟知阳骤然得知消息,全身精力只会用在寻找这队母子身上,便分不出其他精力来对付叶家。必要的时候,还能用这对母子威胁。”姜梨笑道:“要知道佟知阳不敢让他的夫人知道这对母子的存在,一旦东窗事发,他这个襄阳知府的位置就会不保。为了守护这个秘密,佟知阳肯定会不惜与你做一切交易,毕竟他可是个畏妻如虎的人。”

屋里众人都朝她看来。

叶明煜这会儿算是听明白了,姜梨是要他掳走佟知阳的外室和儿子,将他们藏起来,当做筹谋也好,让佟知阳分心的工具也罢,佟知阳投鼠忌器,必然不敢对叶家怎样。

姜梨笑了笑:“其实也不必担心。”

他道:“阿梨,你要我去掳掠一对母子……”罪不及妻儿,他们江湖人士不屑于做这种卑劣之事,也不愿意欺负女人孩子。

叶家就如一块肥肉,佟知阳盯了这么久,总算找到了下手的机会,怎么会让到嘴的鸭子飞了?

姜梨就像能猜到他心中所想似的,平静地看着叶明煜,道:“明煜舅舅,佟知阳对付叶家,煽动民众打砸丽正堂的时候,可没想到叶家一屋子的老弱病残。且不说叶表哥如今还在燕京城为官,外祖母身子不好,要是得知叶家出事,怎能安然?”

叶家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对人心的贪婪也看得清楚。只要佟知阳从叶家尝到了甜头,一个叶明煜都能用一大把银子来赎回,对于叶明轩和叶明辉,不让叶家伤一回元气,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况且,要你带走那对母子,并不是要对他们做什么。他们大可以好吃好喝,只不过是受些惊吓罢了。等事情办完,再送他们回去,他们什么也没损失。”姜梨笑道:“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明煜舅舅可不能妇人之仁。”

“嘉儿,你不知道。”关氏叹了口气,“叶家此次古香缎出事,已经赔了不少银子,成衣铺停止与咱们做生意,又是一笔不晓的损失。人心贪婪,怕的就是这些人贪心不足,索求无度,当咱们叶家是银库,一旦开了这个口……要想将你大伯和爹捞出来,就要费不少功夫。”

最后一句话虽然说得温和,却似有莫名严厉。

“确实如此。”叶嘉儿也道:“好在他们想要的是银子,这就好办了。”

叶明煜听得心中一凛,细细思来,便对姜梨惭愧道:“是我想得太过简单。阿梨你都能看出来的事,我却没能看出来,真是白长了这么多年岁。”他正色道:“此事交给我,明日我便找几个信得过的朋友,再寻一处别人找不到的地方。既然佟知阳畏妻如虎,平日里肯定不会明目张胆地去找那对母子,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世道如此。”卓氏叹了口气,“咱再凑凑吧,总不能放着老三不管。”

姜梨点头:“事成之后,等佟知阳得到消息已经晚了,再想寻人,难上加难。”

姜梨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不是人人都如薛怀远一般两袖清风的,越是小的官,越是享受权利带来的好处,不然怎么会有“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之说。

“不过,”叶明煜道:“你说的佟知阳和这次古香缎出事有关,背后还有人指点,可是真的?”

“还要银票?”叶如风恨恨道:“这些狗官!”

他们叶家迟迟找不出古香缎出事的原因,更别说怪责在佟知阳身上,如果姜梨说的是真的,此事非同小可。

“老三性子冲动,等我过去的时候已经闯进了衙门大堂,听人说嚷着要见佟知府,被衙门里的官差拿下了。那些官差人多势众,老三不敌。我想见见佟知府,向他求个情,却连人也没见到。守门的官差告诉我,要想见人,至少得拿些银子。我出来得匆忙,哪里带了银票。只得明日一早拿些银票再去,希望老三没吃苦头才好。”

“我也只是怀疑而已,”姜梨道:“并无确切的证据。不过,只要等织室令来到襄阳,一切就会水落石出。”姜梨淡笑:“我想就算佟知阳的胆子比天大,也不敢公然在织室令派来的人眼皮子地下动手脚。更何况,有他最宠爱的外室和儿子做威胁,佟知府应该权衡得来利弊。”

等将那些拿着古香缎前来讨银子的百姓们一一安顿好,天色已近傍晚。姜梨一行人回到叶府,关氏已经回来了,和卓氏得知了丽正堂已经没事的消息,都松了一口气。不过,叶明煜却没能一起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