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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笙立刻顺着杆子往上爬,抱着爷爷的胳膊摇晃,“爷爷,笙儿还会背诗呢!腐国话的,森爷爷教的!椽儿笨蛋,没我背得多!”

“呀!是的呀?我们笙儿椽儿还会背诗了?还是英文诗?来,给爷爷背一个,看爷爷能听懂不?”

李笙立刻从爷爷腿上滑下来,站到三个大人面前,挺了挺小胸脯,双手背在身后,清了清嗓子,深吸一口气,用稚嫩的嗓音,背诵起来。

“Hail to thee, blithe Spirit!

Bird thou never wert,

That from Heaven, or near it,

Pourest thy full heart.....”

发音尚带奶气,节奏却颇有模有样,叽里咕噜背完一段,小脸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爷爷,等表扬。

“这是雪莱的诗,致云雀,意思是,你好啊,欢乐的精灵!你似乎从不是飞禽,从天堂或天堂的邻近,以酣畅淋漓的乐音,不事雕琢的艺术,倾吐你的衷心。”大小姐在老李身旁,给翻译着。

“啊,雪莱的诗啊,” 李晋乔把李笙那份专注与小小的骄傲看得分明,立刻用力鼓掌,“好!背得好,我们笙儿真厉害!”

李椽看看姐姐背完,也站了过去,开口背诵道,“Shall I 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

“Thou art more lovely and more temperate,”

Rough winds do shake the darling buds of May,

And summers lease hath all too short a date.....”

他背得更平稳,更清晰,每一个音节都念得认真,仿佛在完成一件郑重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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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又是啥?”

“莎士比亚,十四行诗,能否把你比作夏日,可是你更加动人柔和。狂风摧残五月花蕾的娇丽,夏季时光如昙花开合....”

阳光、鲜花、美好的事物,从两岁半孩童口中用另一种语言吟出,时光仿佛在这一刻温柔地交错。

“哇,教授,这是您教的?”

“主要是孩子们自己聪明,尤其是李笙,一两遍就会,但是没有李笙记得牢靠。”

“哇,我们家椽儿也非常棒,莎士比亚啊,”李晋乔报以热烈的掌声,把两个孩子搂回身边,一人脸上亲了一口,“都好,都棒,比爷爷强,爷爷连二十四个字母都认不全呢!”

他笑着对森内特竖起大拇指,“教授,您这启蒙,功德无量。这俩小的,没算输在起跑线上......”

森内特微笑颔首,看着那两张欢腾的骄傲的小脸,心里确实感觉比教李乐要更有成就感。

不过,老头不知道的是,这些此刻在伦敦庭院里,带着游戏性质的背诵表演,在不久的将来,会成为李晋乔在国内老友、同事圈子里,经久不衰、常提常新的“显摆”资本。

而李笙和李椽这项“技能”,也将被迫持续“营业”,成为在各种家庭聚会、长辈来访时“汇报演出”,直到他们背着小书包正式迈进小学课堂,才算“光荣退休”。

就这样,李晋乔和森内特,这两个背景迥异、语言不通的,在李晋乔那无视壁垒的、自带爽朗与真诚的“社交”天赋下,在大小姐精准又熨帖的翻译沟通中,更在两个小家伙时不时冒出的童言稚语和“才艺展示”的插科打诨里,聊得越来越投机。

从孩子的教育,扯到东西方文化的差异,从伦敦的天气,聊到临安的梅雨季,笑声阵阵,气氛融洽得仿佛多年老友。

不知过了多久,庭院的灯光似乎更明亮了些,夜空变成了深邃的墨蓝。

李乐系着围裙,再次出现在玻璃门口,手里还拿着根擀面杖,喊了一嗓子,“爸!面醒得差不多了,就等您出场了!”

李晋乔闻言,拍拍膝盖站起身,一手牵起一个娃,“走!笙儿椽儿,跟爷爷厨房去!爷爷给你们做油泼面吃!”

厨房里灯火通明,弥漫着面团醒发后特有的、淡淡的麦甜气息。

宽大的中岛台上,一大块覆盖着湿布的面团静静卧在深口瓷盆里,光滑柔润。

旁边,洗得翠绿的小油菜、水灵灵的豆芽,已分别码在沥水篮中。粗瓷海碗、长筷子、以及一只沉甸甸的厚底铁锅,一一就位。

李晋乔洗完手,走到案台前。掀开湿布,手指在面团上轻轻一按,留下一个浅浅的指坑,瞧见又慢慢回弹。

“嗯,醒透了。”满意地嘀咕一句,又问李乐,“对了,你放盐了没?”

“放咧,伲奢过滴,十斤面,二两盐的比例。”

“对着伲,对着伲。”

李笙和李椽一左一右扒着料理台边缘,踮着脚尖,眼睛瞪得溜圆。

“爷爷,这是面。”李笙说道。

“哟,知道啊?”

“老奶奶包饺子用的。”

“对,不过,做面条的面和包饺子的,软硬上有区别。”李晋乔揪下一小块,在手心里揉了揉,递给她,“摸摸,软不软?”

李笙小心地接过,那面团在她小手里软乎乎、温嘟嘟的,她新奇地捏了捏,又递给旁边的李椽。李椽接过去,没有立刻捏,而是先仔细看了看,又用手指小心地戳了戳,才学着姐姐的样子,轻轻揉动。

李晋乔看着俩娃的小动作,眼里满是笑。他重新揉按起大面团,动作不疾不徐,力道均匀,将面团里的空气进一步排出,使之更加光滑紧实。

揉好的面团又被他搓成长条,揪成大小均匀的剂子,再搓成更细的长条,抹上清油,盘在抹了油的盘子里,盖上湿布继续饧着。

“爷爷,你在搓虫虫吗?”李笙看着那盘成一圈圈、油光水滑的面条坯,好奇地问。

“像虫虫,但不是虫虫,是面条睡觉呢,睡醒了,就变长了,变好吃了。”李晋乔一边利索地处理最后一个剂子,一边用孩子能懂的话解释。

这边厢,李乐已经烧上了一大锅水,蓝色的火苗舔着锅底。

另一边,大小姐果然搬了个凳子坐在料理台尽头,面前放着一小碗剥好的白白胖胖的蒜瓣,她正拿着小臼,小心地将蒜瓣捣成蒜泥,神情专注得像在完成一件精密工作。李乐偶尔瞥过来一眼,嘿嘿着。

准备工作就绪。李晋乔拿起一个饧好的面剂,两手捏住两头,在抹了油的案板上轻轻一摔,再顺势拉长,动作流畅如舞蹈。面剂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随着他手腕巧妙的上下抖动、双臂舒展的幅度,迅速变长、变薄,却不断。

那是一种奇妙的韵律,面团在空气中发出细微的“pia!pia!”声,转眼间,一条宽窄均匀、几近透明的长长面片便在他手中展开,足足有两尺来长。

“哇!”李笙和李椽看呆了,小嘴张成O型。这比橡皮泥神奇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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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晋乔将拉好的面片“啪”一声丢进已然滚沸的大锅里,白色水汽轰然蒸腾。

他动作不停,手下如飞,一根根一指多宽的面条,接连不断地诞生、入水,在滚水中沉浮、舒展。

宽厚的面片在沸水中煮片刻即熟,他用长筷子捞出,盛入早已备好的粗瓷海碗中。

煮面的同时,另一口小锅里的清水也已沸腾,他将小油菜和豆芽分别焯烫,捞出铺在面上。洁白的宽面,翠绿的青菜,嫩黄的豆芽,层层叠叠,赏心悦目。

最关键的一步来了。李晋乔在每碗面上依次撒上厚厚的用老李家家传配方的秦椒面、花椒粉、盐和香料调好的面料,又放上大小姐捣好的蒜泥、切得细细的葱花。

最后,端起早就备好的一小碗烧得滚烫、微微冒烟的菜籽油。

“笙儿椽儿,后退一点点,看爷爷变戏法!”他提醒着,眼神专注。

两个小家伙被李乐往后轻轻带了带,睁大眼睛看着。只见李晋乔手腕一沉,勺中金黄的滚油如一道细小的瀑布,精准地浇在碗中那堆调料的正中心!

“刺啦——!!”

滚油与辣椒面、花椒、蒜泥、葱花相遇的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声响!几下之后,一股无法形容的、复合的、极其诱人的香气,如同被封印的凶兽骤然出闸,轰然炸开!

焦香、辣香、麻香、蒜香、葱香,被热油极致的高温瞬间激发、融合、升华,形成一股汹涌澎湃的香气巨浪,以那碗面为中心,蛮横地席卷了整个厨房,甚至冲出门外,弥漫到庭院。

森内特在院子里都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好奇地望过来。

李笙被那声响惊得缩了缩脖子,随即就被那扑面而来的奇香吸引了全部注意,小鼻子一耸一耸,眼睛盯着那碗瞬间变得油亮红艳的面,再也挪不开。

李椽也用力吸着气,虽然被辣味呛得轻咳了一下,但眼神里满是惊叹。

“成了!”李晋乔放下油勺,拿起长筷,就着滚烫,快速将碗底的调料与面条搅拌均匀。每一根宽面都裹上了红亮的油辣子,沾上了细碎的蒜末葱花,热气腾腾,油光润泽,散发着无与伦比的诱惑力。

“端面!开饭!”

一声令下,李乐顿时又化身跑堂,小心翼翼地将那一碗碗仿佛燃着火焰、香气喷薄的面条端上餐厅的长桌。

孩子们的自然是特制少辣版,面上只薄薄一层红油,更多是香味。

一家人,加上森内特教授,围桌而坐。查尔斯三世也踱步过来,在桌子底下找了个位置趴好,仰头望着,鼻子不时抽动。

“教授,您试试,小心烫,也小心辣。”

桌前,森内特是第一次见识这阵仗,看着眼前这碗色彩浓烈、香气“凶猛”的面条,表情有些惊奇,又有些跃跃欲试。他学着李晋乔的样子,用不太熟练的筷子夹起一根宽面,吹了吹,送入口中。

下一秒,老头的眼睛猛地睁大!面条劲道爽滑,裹挟着复合的、层次分明的味道汹涌而来。

先是滚油激出的焦香,接着是辣椒灼热的刺激,花椒的麻意在舌尖跳舞,蒜的辛香、葱的甜香穿插其中,最后是小麦面条本身的甘甜与嚼劲......

各种滋味在口中爆炸、融合,霸道又和谐。

他被辣得倒吸一口凉气,额头上瞬间冒出一层细汗,却忍不住又夹起一筷子,边吸着气边含糊地朝李晋乔竖起大拇指,“Incredible! Spicy! But wonderful!(不可思议!辣!但是太棒了!)”

转头,还不忘“控诉”地看向李乐,“李,你有这样神奇的食物,为什么以前从不做?”

李乐正大口吸溜着面条,闻言含糊的说道,“您这可冤枉我了。这油泼面,看似简单,精髓就在那一下泼油的火候,油温、手法、还有各家调料的配比,差一点,味道就天上地下。”

“我这半吊子手艺,可没我爸这几十年的功夫地道。你要想吃,要么找我爸,要么跟我去长安,尝尝各家的味道。”

森内特了然地点点头,继续专注于和碗中“热情的”面条“搏斗”,虽然被辣得满脸通红,却吃得酣畅淋漓,显然极对胃口。

李笙和李椽也捧着自己特制的“宝宝版”油泼面,用儿童筷子笨拙地挑起少辣的面条,吹了又吹,才小心地送进嘴里。

即使辣度大减,那丰富的香气和面条特殊的口感,依旧吃得摇头晃脑,小嘴油光发亮。

李笙吃得急,鼻尖上沾了一点红油,自己还不觉,只顾“唏哩呼噜”地吸着面,李椽被微微的辣意刺激得直吐小舌头,却还忍不住要继续。

灯光温暖,六人围坐,一碗碗热气腾腾、红油赤酱的油泼面,连接起相隔万里的长安与伦敦,也连接起不同背景、不同年龄的一家人。

弥漫着辣椒与醋的辛香,交织着中文与英文的谈笑,还有孩子满足的哼哼声。

是穿透时光而来的,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