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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岂止不是师将军的良缘,她根本就是老天派下来索命的。

皇帝自然不悦区区一介民女都打断他的话,但先送师飞羽上路,倒也乐见其成。

便道:“裴厨所言也在理,此乃擂台,却是不能因魏厨手艺常合朕的心意有所偏帮。”

“如此便将这鼠肉分下去吧,我与诸位爱卿,佐以美酒共赏。”

又问:“这道菜得名如何?”

裴凉道:“民女不如魏掌柜风雅,起不出何等深意别致的菜名。”

“这道菜以鼠烹制,鼠臂抱头,便得名为【抱头鼠窜】了。”

这话一落,大殿内安静了片刻,皇帝及众位大臣看了裴凉一眼。

闻言觉得这是在暗讽在场所有人,却下意识的认为一个民间女子,该不会有这胆大包天。

只是惹了众人不悦,此女已经是个死人了。

如是想着,师飞羽却突然兴致勃勃的开口了:“这菜名倒是直白磊落,师某倒以为,比魏厨那似有所指的菜名有意思。”

魏映舒猛地抬头,看着师飞羽,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他到底知不知自己为他做了什么啊?

但师飞羽丝毫没有看向她,又问裴凉道:“这么说起来,裴厨上的第一道菜,仿佛也还没报上菜名。”

“可否再说一次,让我等见识看看,是否也如这道菜一般诙谐有趣。”

裴凉笑了笑,指着那第一道活炸鱼道:“倒是无甚特别之处,也是以其形其态得那菜名而已。”

“这道菜活鱼烹炸,上桌之时内里还未烹熟,需在滚烫的芡汁里浸泡片刻方能食用。”

“食客拿筷子一触便藏于汤内,仿佛远游而去,因此得名【落荒而逃】。”

这下要包括皇帝在内的众人还听不出来,这女子就是如此胆大包天,与师飞羽一唱一和讥讽于他们,那便真的是聋子傻子了。

这女子戏弄君主,如此看来这两道菜根本不是她品味粗鄙,而是有意为之,竟是一开始便行那大逆不道之举。

皇帝猛地起身,掷杯于地,冷笑着对师飞羽道:“本念着爱卿不世之功,想让你走得体面点。”

“谁曾想爱卿竟然这般不知好歹。区区一养在外宅的女子便敢对朕大不敬,可见师飞羽私下里何等目无君父。”

“此等乱臣贼子,如今让他统揽兵权,怕是祸国之源。”

“来啊,把师飞羽给朕拿下。”

师飞羽也站了起来,脸上的神色毫无惊慌,甚至露出一丝笑意。

他朗声道:“皇上,御前侍卫离微臣距离几何?微臣离陛下距离几何?”

皇帝一听,连忙往后退:“护驾,先护驾——”

守在御前的几个侍卫立即拔出刀,挡在皇帝身前。

皇帝见师飞羽此时未着甲胄,身无兵器,稍稍放了点心。

眼看擒拿师飞羽的侍卫将近,空中却飞来数枚箭矢,大部分将刀刃快要碰到师飞羽的侍卫穿心而过,其中一支却穿透两名护驾侍卫,直接扎进皇帝身前。

这番变故,让原本从容坐看师飞羽被擒的一众大臣,顿时惊慌失措,全员不顾仪态的往桌底下钻。

当然这里面也包括皇帝本人。

师飞羽从一丧生侍卫手中夺过刀,直指皇帝,那阻拦的御前侍卫倒是殊死护驾。

然而岂会是战场中来去自如的不败将军之对手,几乎是一刀一个斩于刀下。

皇帝惊骇欲裂,声音都变形了:“师飞羽,你这乱臣贼子,你敢弑君?”

“护驾,快来人护驾。”

然而回答皇帝的,却是大殿骤然紧闭的大门。

师飞羽一脚踹开皇帝藏身的案几,将他揪了出来,扔到大殿中央。

此时那一身明黄龙袍的中年男人,形容狼狈,毫无气度,哪有一国天子的威仪?

空气里甚至弥漫出一股尿骚味儿,也不枉这皇帝作为本朝第一个跑路皇帝的设定了。

大殿外很快响起了兵刃交接的声音,伴随着无数惨叫。

自以为设局鸿门宴请师飞羽独自入瓮的皇帝和诸位大臣都吓傻了。

不应该啊,这不应该啊。

师飞羽上岸数日,他们明明已经做了足够繁复的安排,将师飞羽与南下的亲卫军隔开,确保他的命令无法传达。

也确保了那批将士老老实实的待在驻地,没有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行宫守卫森严,层层把手,为了以防师飞羽狗急跳墙,布置了无数大内高手,静候殿外。

怎会如此?师飞羽的人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占据狙击高地,连发数箭摧毁了第一波近身生擒的势头。

又是怎么无声无息的攻入行宫,一声令下便关闭殿门,在内挟天子另诸侯,在外包饺子诛杀皇帝的人。

魏映舒整个人也傻了,若说方才皇帝暗示斟毒酒鸩杀师飞羽让她惊慌,那么此刻的宫变便全在她预料之外。

殿内的尸体与殿外的惨叫形成的人间炼狱,让魏映舒瑟瑟发抖。

她忍不住看向裴凉,却见对方已经不知从哪儿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抓了把桌上果盘里的瓜子仁,漫不经心的吃了起来。

这架势,仿佛这事态早在预料之中。

魏映舒心中惊骇,皇上的担忧不是空穴来风,是师将军真的早有不臣之心。

殿外的声音逐渐平息下来,皇帝与一干大臣心里拼命的祈祷,是大内护卫将乱臣贼子镇压下去了。

然而令他们失望了,朱红的殿门打开,出现的是浑身浴血的三响四季。

他俩面无表情道:“将军,已将叛党乱军尽数诛杀。”

“叛党乱军?”皇帝声音变形的瞪着师飞羽。

师飞羽只觉得好笑,他低下头,对皇帝道:“想当年,我朝太祖何等雄才伟略的英雄人物,却可惜传承至今,天下之主竟被一寡廉鲜耻,懦弱蠢笨之人窃据。”

“我以为皇上再是愚钝不堪,在裴掌柜呈上鼠肉菜肴的时候,总该有所顿悟。若是那样,或许你我君臣二人,倒还有个体面的结果。”

诚然,裴凉是被皇帝临时征召入宫,与魏映舒比拼厨艺,按理她一介民女,在宫中毫无根基,食材器具调料皆是宫中所备,便是她另有要求,但要鼠肉这等秽物,宫中之人怎会如她意?

要知道那可是会呈给皇帝大臣品尝的菜肴。

但裴掌柜就是将鼠肉端上来了,而皇上近前的太监也一无所知,便能想到,这行宫早已千疮百孔。

皇帝但凡还有点脑子,就不会再行那自以为是的打算,便是师飞羽此番势必不会空手而归,但说到底,很多事情能够交涉,面上自然好看很多。

可惜皇帝蠢到连这么明显的警示都看不清楚。

皇帝闻言,恍然大悟,心中更是惊骇:“你在行宫早有布置?”

“何止?”师飞羽凉凉一笑:“我即早知皇上会南逃,自然一早张好罗网,请君入瓮。”

皇帝演的这出请君入瓮谋划只在近日前,而师飞羽却是数月前便开始准备。

皇帝倒吸一口凉气:“你从何得知朕会南——南下。”

师飞羽:“从我对陛下的了解,从我师某在北蛮来袭时,自退一步。”

“原来早做算计。”皇帝目眦欲裂,原来根本就没有所谓的不敌撤退,全是这贼子逼自己南下的阴谋而已。

那么一切便说得通了,这贼子既然早打好了逼他南逃的心思,势必早已在江南布局。

如今两江总督和当地驻军,怕是早已与他沆瀣一气。

这行宫的人手,御前护卫,驻兵的指派,不可能全任用从京内带出来的区区人马,对当地自然多有任用。

而这贼子的人,便早已混入,占据这临时朝廷的各方各处,平日里引而不发,只待师飞羽振臂一呼。

皇帝脸上是万事休矣的绝望。

他苦涩道:“便是杀了朕,你这乱臣贼子也得不了便宜。”

现在本就有群雄割据之相,皇帝虽然昏聩无能,但好歹占个正统。

如果师飞羽就这么杀了他,那么别的野心家正好打着诛杀乱臣贼子的幌子,群起而攻之,先灭掉他这个最具竞争力的选手。

然而师飞羽又不傻,岂会急着做那称王之事?

他扔了一卷空白的圣旨过来,对皇帝道:“陛下拟旨吧。”

“陛下自继位以来,天灾不断,民不聊生,战乱四起,大梁危在旦夕。陛下无力挽狂澜之能,又无质朴爱民之德。敌国来袭之日,更无国君顶天立地之风骨,实不配君父之位。”

“今日陛下便禅位于十五皇子,以延续大梁国柞。”

十五皇子,如今还在襁褓之中,都没断奶呢。

但挟天子令诸侯,是此时师飞羽最好的选择。

皇帝知道,待天下平定,便是他大梁江山到头的时候了。

但还是不得不写下那份禅位诏书,因为他的倔强和骨气,在师飞羽剁了他第一根手指的时候,便维持不下来了。

诏书一签,盖上玉玺,妃子寝宫内还在喝奶的十五皇子被抱了过来。

一路哭哭啼啼跟着被抢孩子的生母妃子,听到圣旨自己儿子成了皇帝,整个人都傻了。

师飞羽让人收好圣旨,明日昭告天下。

见裴凉的菜还晾在那里,便道:“裴掌柜一番心意,虽则这宴席稍有插曲,但此等人间美味,诸位还是接着分而食之吧。”

说着将那些老鼠肉还有活炸鱼分了下去,喂给皇帝及一众大臣。

那抱头鼠窜的‘头’都没放过,硬咽也得咽下去。

实话实话,菜并不难吃,甚至还很美味,可见裴厨功力,但此情此景此老鼠肉,却是吃得众人口口作呕。

师飞羽过来,问裴凉道:“第三道菜是什么?”

裴凉打开盖子,里面空无一物,她根本就没有准备第三道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