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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处都是冀州军!到处都是云梯车!

即使前日胜了他们一筹,将他们赶了回去,今日的守军还是大吃一惊——这样的画面,只要站在城墙上往下看一眼,就会感到头晕目眩!

就会从心底生出无穷无尽的恐惧!

他们是想要撤军,但他们也要渡河!被这样一支威武雄壮的兵马攻打,谁能渡河?!

——将军!将军!咱们先渡河吗?

——咱们不必殿后吧?

——这样的声势,殿后必死啊!

——还有那些油,那些锅,那些柴草和木料! 那,那都已经运下城墙了!这城墙要怎么守哇!

潮水中立起一个小岛,那是荀谌旌旗所在之处,那位年轻而俊秀的主将一身戎装,俊秀的面容被裹在朝阳的光辉里,像是浑身都在发光一样。

“明公等咱们的消息已经等得太久了,”这位主将露出了一个自信的笑容,“咱们今日必将攻克范城!”

县府里。

臧霸小心地看了几眼周围几个人,没有吭声。

“兵贵神速,”张超没有看他,只是开了口,“三将军,须得立刻有一个章程才是。”

三将军吐了一口口水,“这贼人竟此时攻城!”

“黄河水浅,此时可渡,”陆白说道,“咱们立刻从南门冲出去——”

“嗯,嗯,”臧霸立刻出声了,“泰山军可在南岸为援。”

张超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三将军。

这位名士出身的武将表情极其自然。

“那诸位领兵立刻出发吧,”他说,“我来殿后。”

皱眉琢磨事儿的张飞忽然抬起了头;

陆白身体僵了一下;

臧霸反应得倒是最快的,“他们推了那样的云梯车走过来总需时间!咱们弃了辎重!不怕走不脱!”

三将军忽然又看了臧霸一眼。

这位雄壮威猛,看起来很不像是会动脑子的将军点了点头。

“就这么办吧,”他说,“陆校尉的健妇营先——”

陆白咬了咬牙,“三将军,我有神弩手,亦可襄助孟高公!”

时间其实只有片刻,但在这个小小的县府里,四个人好像经历了一整个大汉从高祖到当今天子的变迁一般。

三将军忽然一乐,“既然这样,宣高先行撤去南岸便是!”

云梯车还在缓缓靠近。

它那样的庞然大物,离得越近,车轮碾过泥土所发出的隆隆声就越清晰,越响亮,仿佛碾过的不是这片土地,而是芸芸众生。

臧霸的泰山军先自南门离开,他们跑得很快,几乎没有带什么辎重。

冀州军跟在云梯车的身边,催促着民夫继续向前。

剩下三支兵马中的伤员也被板车载着着,从南门拉出去了。

有人奋力地想从车上爬下来,眼睛赤红地看着同袍沉默的背影。

流水并不急,但渡河的士兵溅起了无数水花。

战鼓跟在云梯车的后面,鼓手的额头沁出了汗珠,鼓槌重重地砸下! 像是砸在守军的心上!

士兵们已经跟着云梯车过来了,他们依附着它,保护着它,跟随着它,他们的目光那样冰冷,燃烧起了冰冷的火光!

张飞骑着马,拎着马槊,沉着一张脸守在城门的后面。

泰山军和伤兵都走尽了,轮到健妇营和张超的小沛军开始走。

他的身后渐渐起了尘埃,有许多来不及带走的牲口尾巴上被捆了些柴草,扫起了冲天的尘埃。

“传令弓兵弩手!”荀谌厉声道,“今日不将箭矢用完,便不许回营!”

那些强壮的弓·弩手得了令,立刻来到了前排,将箭矢对准天空!

乌压压如倾盆雨一般!片刻便将城头寥寥守军手上的藤牌扎成了刺猬!

“咱们走不走!”他们躲在藤牌后面,向城下喊,“将军!他们都走尽了没有!”

张飞皱起了眉头。

能走的都走尽了,只剩他这数百亲兵了,现在该他们撒丫子跑了。

但感觉还是有点不对劲。

“再射一轮!”

“再射一轮!”

“再射一轮!”

荀谌身边的传令官高声道,“再射一轮!”

“还有!”荀谌说道,“将战鼓敲得再响些!鼓手没吃饭吗!”

再响些!

河水潺潺。

一个时辰之后,那遮天蔽日的冀州旗帜,还是插在了范城的城头上。

几个人站在黄河南岸,脸色都不怎么好。

除了有少许士兵因为渡河而着凉感冒,还有几个士兵跑得有点慌张,扭伤了脚之外,他们将全部兵马都带出来了,没有损失一兵一卒。

……但他们舍弃了一些辎重,这也是确确实实的事。

粮食是尽量能运的都运走了,但那些笨重的东西,比如一些钱帛,比如一些牲口,比如某个小兵心心念念的连枝宫灯,都落在了范城里,来不及带出。

那个小兵哭得很厉害,尤其她旁边是头上顶着一头牛的智者,惨烈对比之下,哭得就更厉害了。

“就万万没想到,”臧霸咬着牙,望着河对岸,“荀家小儿,竟比我还——”

另外三个人凉凉地看了他一眼。

荀谌是坐着轺车进的范城。

没用云梯车,没用冲车,没用先登的士兵,用了一些箭,还让两个击鼓的士兵累倒了,抬下去抱着犒赏吃小灶了。

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损失。

在冀州军的欢呼声中,这位主将挺了挺胸,露出了一个灿烂微笑。

“工官何在?”

身侧的副将愣了一下,“将军要工官前来吗?”

“不必,”荀谌脸上的笑容一点都没变,“将我今早写的那封信,还有受许子远之令,督建云梯的那几名工官,一起送去主公那里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