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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府命案,三人之局◎

杨登听了杨仪的话, 先差人往白府通报,自己在后骑马前去。

这会儿天正微微黑,幸而白淳的府邸距离杨府并不远, 只隔着两条街,一刻多钟便到了。

恰好这两日, 白淳的家眷也正进了京, 一家团聚, 十分热闹。

白淳的小娇妻年纪只他一半不到, 生得颇有姿色, 这番上京,由白淳的一位族弟,以及她母家兄长相陪, 焦山渡那边的宅子只安排了几个奴仆留守,其他的七八人也一并进京伺候。

见杨登到来,白淳喜不自禁, 说道:“我先前正跟俞兄说, 今夜只他一个相陪, 未免孤单,登老爷又来了, 岂不是大家心有灵犀?”

原来今夜, 俞星臣竟也不请自来,大家在院内摆下酒席。

杨登看见俞星臣, 也自欢喜不尽, 觉着自己果真是来对了。

三人推杯换盏, 一边吃酒一边说些闲话, 自然避不过今日最沸沸扬扬的那件事。

白淳就对杨登说道:“杨兄, 我早就预言过今日, 令爱自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的话如何?”

杨登回想当初金陵相遇,只是笑着摇头。

俞星臣在旁打量:“世翁,听说今日仪姑娘又往西外城去了,不知何故?”

杨登见他听说了,便道:“是为巡检司一位老前辈、就是那位付逍付都尉看诊的。”

白淳惊讶道:“付逍?可是那个当年因为酒后打了监军,被一罚到底清退出行伍的付如远?”

杨登点点头:“就是此人了。”

“他为何在西外城住?”

俞星臣道:“这还用说么?老将不得重用,自是凋敝潦倒。”

白淳深为不忍,叹道:“可惜,付如远当年威名赫赫,本来至少会在兵部有一席之地,只因一次冲动,如今竟落得如此地步。”感慨了一句,又忙问:“他是何病?”

杨登道:“嗜酒之故,酒毒入骨。”

白淳对于医学虽是外行,听见这“入骨”两字,便知道非同等闲:“令爱可能医治么?”

“也只是尽力而已。”杨登回答,他不是那种张扬的人,且在定局之前,自不便先大包大揽。

白淳却笃定道:“我料定令爱自有妙法。”

杨登苦笑:“白兄,你也太高看小女了。”

白淳嗤地笑了:“我高看了仪姑娘?那杨兄不如问问俞兄,他是否也如我一般想法。别的不说,就说御史赵家这件事,就足以名震京城了。”

俞星臣道:“理虽如此,但白兄也不要总是挂在嘴上,要知道名头太盛,未必是好事。何况……仪姑娘毕竟是个女子,这般赫赫扬扬,难保怎样。所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杨登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白淳却啧了声:“扫兴,你这般理智冷静之人,最会扫人的兴。”

正在此刻,只闻一阵香风飘来,原来是白淳的娇妻万蕊儿带了两个丫头上来,添酒加菜,又嘱咐白淳:“老爷待会儿还要喝药,别忘了杨太医的叮嘱,酒先欠着些。”

白淳笑道:“忘不了,我只用茶敬他两位。”

万蕊儿又笑吟吟地目视俞星臣,道:“听说我们老爷在京内立足,宅邸下人等等,都多亏了俞大人相助,感激之至,我们老爷不能饮酒,我便敬俞大人一杯。”

俞星臣微微一笑:“不敢,白兄是我故交,为他尽点心力乃是应当的。”

万蕊儿自斟满了一杯,向着俞星臣举了举:“我自干了,俞大人自便。”她说话间一饮而尽,又笑盈盈地看着俞星臣。

白淳在旁笑道:“好!娘子真是豪气,”又看俞星臣:“俞兄,不知你可也能如此痛快?”

俞星臣道:“我不胜酒力,只喝一口,请嫂夫人见谅。”他举起杯子,袖子遮住,悄无声息泼出些许在袖口,而后放下酒盏。

万蕊儿瞟他一眼,又春风满面地看向杨登:“登老爷,也要多谢你为我们老爷诊脉,妾身实在也不胜感激。”

她又倒了一杯:“既然俞大人不领情,这杯不知登老爷可肯饮否。”

杨登没见过这种场面,更料不到白淳的妻室如此年轻且手腕了得,他颇有点尴尬。

看白淳,白大人正一脸看好戏的表情,而俞星臣则笑微微地,好似一只袖手旁观的狐狸。

杨登只得稍稍欠身:“不敢不敢,我只能勉强陪饮半杯而已。”

万蕊儿一口喝光,手在白淳肩头颇为亲昵的一搭:“妾身就不打扰老爷跟两位大人雅兴了。”屈了屈膝,带着丫头去了。

杨登偷偷擦了擦鬓边的汗。

白淳却笑道:“你们两个的酒力,都比不上一个妇道人家。”

俞星臣不动声色,趁着白淳对杨登说话的功夫,把杯子里丝毫没动的酒往地上一泼,重新斟满:“我们当然不敢跟嫂夫人相比。”

杨登咳嗽了两声,不敢言语。

于是又说些京内趣事,以及白淳最近有无新曲之类,正说的高兴,丫鬟捧了药碗前来:“老爷,喝药了。”

白淳扭头:“怎么就这么着急。当着客人的面催人喝药。”

俞星臣看了看那碗药,微笑道:“这大概是嫂夫人的苦心吧。”

白淳嗤地笑了:“你又来取笑人。哼,我偏喝了,也好验证验证杨兄的药灵不灵。”

杨登忙道:“白兄,这可不是那种……那种春/药之类,需要多服几次,慢慢起效。”

“跟你说笑,你竟当真,你老兄这般实心,世上罕见。”白淳拍了拍杨登的肩膀,尝了尝药苦不苦,却觉着味儿似乎还成,并不苦的如毒/药一般,当下一口气都喝光了。

丫鬟接了空的药碗退了下去。

白淳掏出帕子擦拭唇边药渍。

杨登打量他的动作,此刻突然有点心神不属,登二爷忽地想起杨仪劝说自己不要给白淳开药……这个女儿他虽然不是在他跟前长大的,但她的能耐,却是谁也不能忽视的。

杨登竟隐隐地有点说不出的后悔。

不料俞星臣问:“登老爷在想什么?眉头紧锁?”

杨登抬头,对上他探视的眼神,终于转头道:“白兄,再请一请脉搏。”

白淳最是诙谐:“怎么,喝了药立刻诊脉,杨太医,我可不给诊金哦。”

杨登勉强一笑,便去把他的脉,白淳又看向俞星臣:“若这药当真有效,就让杨太医写的明白,以后留给俞兄用……”

俞星臣白了他一眼,扫向杨登,见他眉头轻蹙,甚是专注。

就在这时,白淳突然叫道:“哎哟肚子!”手捂住腹部乱扭起来。

杨登吓得急忙撒手,猛然向旁边跳开。

俞星臣也变了脸色。

白淳在桌边扭动了片刻,突然抬头望着两人,嗤地笑了。

俞星臣顿时明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杨登却仍忐忑,不明所以。

白淳见杨登的脸色都煞白了,当下忙打躬作揖地道歉:“杨兄,莫要担心,我不过是看你十分认真,所以故意玩笑逗乐的。”

杨登刚才差点给他把魂儿吓跑了,闻言哭笑不得:“白兄,你也太……”

就在杨登跟两人准备重新落座的时候,远处突然响起一声尖利的叫,白淳惊地回头:“什么响动?”

杨登因为才受过惊,听了这声反而不慌,扭头看向声音来的方向。

很快,有两个丫鬟飞跑而来:“不好了,老爷,舅老爷忽然吐血了!”

当白淳,杨登,俞星臣三人赶到的时候,内宅地上,多了一具尸首。

不是别人,正是万蕊儿的哥哥万锈,只见他嘴边涌出许多血沫,直着脖颈死在地上,万蕊儿跪在旁边,好像吓坏了,浑身抖个不停。

顺天府跟巡检司很快来人,查验死者死状,初步判定是中毒而亡。

因为白淳近来风头无两,而在座的俞星臣又是巡检司新任的巡检使,至于另一位杨太医,则是今日更大出风头的杨大小姐之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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