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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国寺鱼水之欢,推案情传唤疑犯◎

顾瑞河当然记得那天。

那日, 俞星臣离开京城前往海州。

而被顾瑞河金屋藏娇的霜尺贸然离开小院,他着急去寻找,才知道霜尺是去给闻北蓟烧纸, 虚惊一场。

正是那日,霜尺告诉他, 在回城的路上遇到过杨甯, 仿佛有事。

顾瑞河放心不下, 便去寻找杨甯。

谁知找了一圈儿, 并不见人。

最后灵机一动, 想起杨甯早上曾去过护国寺,于是抱着试试的心思前往。

没想到,竟果然是在护国寺。

当时, 一直紧跟杨甯的青叶,等在外头。

杨甯自己从寺庙内出来,她浑身湿透, 衣衫不整, 发鬓散乱。

顾瑞河虽然惊心, 却只以为她是淋过雨,并没有多想。

只是杨甯神情恍惚, 并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令他摸不着头脑。

直到这时候回想,才隐约明白。

“甯儿……那个人是……”顾瑞河艰于出口。

那会儿杨甯说:“没关系, 我是甘心情愿的。”

他们要走的时候, 寺庙内一个小沙弥送了一把破旧的伞出来。

顾瑞河没当回事, 以为是什么和尚帮的忙。

可是……

想到后来宣王殿下指明要娶杨甯, 而护国寺, 可是宣王当时修行的地方。

此时杨甯又说他知道。

那么, 自然是那天,而那个人是……

宣王?!

望着顾瑞河变幻的神情,杨甯道:“大哥哥你想的没有错,就是王爷。”

顾瑞河咽了口唾液。

他自己曾养过霜尺在外头,但那是他毕生所做最出格的事情。除此之外,他从来都是个正经规矩的人。

如今却听了这个。

杨甯竟然跟宣王、早就有过鱼水之欢。

甚至还有了身孕!

可是她一个高门大户教养极好的姑娘家,到底是怎么想不开的去做这种荒唐下作、传出去会身败名裂的事情。

而且宣王……先前是个清修中的王爷,又怎能跟她做出这种事?

这一波波的,哪一件、哪一个都是顾瑞河无法想象不能接受的。

但如今木已成舟,再去追究这些也于事无补。

顾瑞河很快想到了另一件。

“你叫青叶去弄的,是……堕胎的药?”他盯着杨甯问。

杨甯“嗯”了声。

顾瑞河张了张嘴。

宣王定了辅国将军孙铉之女为宣王的正妃,尚且没有过门,自然没有先把侧妃过门的道理。

从大内筹备宣王的婚事,到成亲,至少还有两三个月的时间。

假如一味地等,杨甯的肚子却无法等了。

顾瑞河隐约明白杨甯这么做的道理。

但是……

“你知不知道,这么做极容易出事?”顾瑞河艰难地想到了这一句。

杨甯道:“不然还有什么别的法子。”

“你、有没有告诉过姑母?”

杨甯摇头。

前些日子她不舒服,顾莜见过几次,询问她怎么了。

杨甯只搪塞说天热,吃坏了东西。叫母亲不必担心。

顾莜因为要调度那府里杨仪定亲的事情,便叫她好生在顾家休养。也没说别的。

顾瑞河毕竟是一个男子,实在不便跟杨甯细说这些,何况他也未必能够想的清楚。

“这件事,最好别瞒着姑母。”顾瑞河提议。

“我不想让母亲知道。”杨甯低声。

“为什么?”

杨甯心想:为什么?

她也说不准。当发现自己时常作呕,食不知味的时候,她以为只是偶然的身体不适,直到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意外,震惊,羞愧,恍惚……她不知该怎么面对,更加不想让任何人知晓!

她想要干净利落地解决这个意外。

只是终于想起了当初,巡检司当初那个苟七的案子里,一个有了孕的女子想要除胎,是杨佑维给开了方子。

此事外头的人虽不知,但杨甯是杨家的人,自然不可能不晓得。

当时金妩私下里就说过:“我是不赞同打胎的,对大人孩子都不好,只是这个案子里的女人也太可怜了,总不能让那个贼徒死了后还能留个根儿在这世上吧?那不得意死他了?还是除了好。这也幸而是大哥,要是别的野大夫,开的那些猛药,哪管你死活,什么大出血之类的……命都保不住的还有呢。大哥这方子,拿出去人家都不知道是做什么要,还以为是补身子的,真真高明。”

邹其华不愿意说这些:“你可不要出去传扬,这一次是破例,为救人而已。再没有下一回的。”

金妩笑道:“我没事儿说这些做什么,不过是夸夸自家人罢了,唉,遇到了大哥,也是那女人的一点福分了。”

时下,虽然堕胎的事并不多见,至少极少摆到明面上来的。但其实也有不少。

只是这种事情本来就凶险,再加上那些大夫用药不知轻重,有时候别说小的,连大人都难保生死。总之极其伤身。

故而杨甯想到这件,就让青叶带人,去找到涉案之中的那王娘子,说是杨佑维不想此药方流传出去。

王娘子自得了命,身子也很快养好了,就把药方珍而重之地藏了起来,也并不曾拿给人,听说恩人派人来要,自然赶紧奉上。

而此刻的王娘子,因为之前被婆家所弃,如今竟跟那案子之中的苏有旺搭了伙,过起了日子。

虽然背后仍是有人指指点点,但两个苦命之人,能够相互依偎活下去,已经是不幸之中的一点微光了。何必管别人怎么说。

何况除了那些不近情理的人外,还有许多热心肠的好人怜惜他们的不易,是明白理解的。

顾瑞河虽不太懂女子的事,但也明白堕胎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甯儿,你先别急,未必就没有其他法子了。”顾瑞河拧眉:“也许,也许王爷那里……”

顾瑞河看向杨甯。至今他尚且不知杨甯跟宣王之间到底是个什么情形,难道只是护国寺的那一次?还是以前也有什么交际?

假如宣王跟杨甯情深的话,想必宣王也不会乐见杨甯选择这样的法子,那自然……可以有转圜。

杨甯将头转开。

半晌她才淡淡地说道:“王爷……未必在乎。”

顾瑞河一震:“你怎么这么说?”

杨甯闭上眼睛,脸上是掩不住的苦涩。

她本来不想走这样的路,但还是一步一步身不由己地走上了这条路。

可是回想起来,是从哪里出的转折的?

到底是从俞星臣出城去海州的那天,还是她在南音楼,被端王撞见的那天?

俞星臣,俞星臣,不管哪一天,总之都跟他有关!

不过是为他,才把她推到了这种地步。

眼角忍不住沁出泪来。

杨甯从不是个轻易落泪的人,这会儿回头世事茫茫,向前前途未卜,挚爱之人遥不可及,反目成仇,却注定还是要跟无情之人共度此生,简直……

顾瑞河望着杨甯悲怆的脸色,他毕竟是兄长,看到妹妹如此无助,却生出了一股决然之意。

“不管怎样,你不能自伤,”轻轻地摁住杨甯的肩:“甯儿你听话,先别做这些事,让我想想法子。”

杨甯抬头看向顾瑞河。

在护国寺,顾瑞河找到她的时候,她说“大哥哥是个好心之人”,不仅是因为前世的记忆,更有今生的种种照料。

可是,曾经对杨甯来说,所谓的“好心之人”,都是些不值一提的近似于“无用”之人,所谓“好心”,像是软弱无能的代名词。她虽觉着这些人难得,但从来看不进眼里。

直到现在,又是在她近乎绝望的时候,顾瑞河却站了出来,肯为她撑着。

不管他能不能做到,这份心意、作为,让杨甯不由得不动容。

眼泪将流出来的时候,顾瑞河却抬头看向前方门口处。

悄无声息地,一道人影站在那里。

杨佑维离开顾家,上马往太医院而行。

在顾家杨甯跟顾瑞河的种种异常,一直在他心中盘旋。

除此之外,似乎还有一点极其重要的、他却一时想不起来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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