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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兵必胜,热血沸腾◎

这会儿那些小孩子因为受了惊吓, 都挤在一起,小鸡崽子一样瑟瑟发抖。

杨仪才把一个手臂碰伤的孩子拉过来,给他查看, 听了姜统领问,便看向那男人。

男人盯着杨仪, 抿了抿唇:“你有多少人?”

杨仪道:“五六十。”

男人呵地一笑, 那笑影闪电般短促, 仿佛讥诮。

此刻说了这几句话, 让杨仪意识到, 这人非但不是那村子里的,甚至不是个平民百姓。

“你是什么人?”她有些警惕地问。

男人皱着眉道:“我原本是定北军里的,回家里去探亲, 经过那个村子,本想讨口水喝,谁知竟遇到了土匪。你们呢?”

杨仪听他说是“定北军”里的, 倒是有点心安:“我们要往北去, 既然你是从北边回来, 等到了有人的地方,你自己下车去吧。”又道:“你身上的伤不太妥当, 回头你再找大夫细看就是了。”

男人叹道:“只怕没有这个机会了。”

杨仪疑惑:“你说什么?”

男人想要起身, 奈何几个孩子挤在他身旁,他又有伤, 动弹不便。

只勉强靠了靠车壁, 无奈地说道:“请让你的人, 尽快找一处高些的地势……隐蔽身形, 准备迎战吧。”

杨仪愕然:“迎战?”

男人道:“距离这最近的是姑娘山, 你们说杀了十几个土匪, 那不过是他们的小股人马在山下劫掠,方才逃走那个必定回山上报信,若是土匪倾巢而出,至少数百人,你们区区五六十人,如何能够匹敌?何况……”

他掀开车帘往外看,却瞧见无数百姓跟在车后,眼神一沉,他道:“这么慢吞吞的,很快会被他们追上。倘若这会儿扔下这些百姓,打马狂奔,兴许能得一条生路……”

杨仪正用帕子给那孩子把胳膊绑了起来,闻言哼道:“你真是定北军里的人?”

男人道:“怎么了,不像么?”

“定北军是保家卫国的,你这会儿叫我丢下百姓,我看你不像!”

男人笑了几声:“这么说你不会这么做?”

“我当然不会。”

男人点头,轻描淡写道:“我只是觉着你们也是有些来历跟身份的人,到那生死攸关的时候,自然是只顾自己,所以才故意这么说,试试而已。”

杨仪道:“倒也不必如此。”

男人道:“那就没别的法子了。”他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伤,目光变化,对窗外姜统领道:“速找一处高地吧,虽然说未必能撑得了多久……到底比在这里被人冲上来掩杀而无所防备要强。”

姜斯从方才听他开口的时候,就已经在留意,此刻早已经发觉一处略高的山丘。

于是指挥士兵,上去查看。

其实这男人方才说,丢下百姓自己快走的话,正是姜统领心中所想。

毕竟他的职责只是护着杨仪,如今这危急时刻,他们有马有车,只要扔下这些百姓,让他们在后面把那些土匪阻一阻,他们自然可以有机会逃出生天。

但他又不敢开这口,因为知道杨仪的脾性是绝不容许的。

等姜斯指挥着士兵跟百姓们都爬上那高坡,还未全上,就听见马蹄声从后逼近。

姜统领侧耳一听,至少过百的人马。

而就在与此同时,另一处的高坡上,又有几匹高头大马矗立,马上众人一个个身形矫健体态彪悍,腰间带刀,尽数蒙着脸,垂眸静观底下情形。

武威城。

俞星臣瞧过了最新呈上的军饷发放簿子。

这两日,本城的商贾所捐的银子,外加初十四在外弄回来的,他紧着缺饷最严重的定北城先放,毕竟那里的将士最苦,甚至阵亡、病亡的也极多,另外还有一笔抚恤银子待给,都是拖欠不得的。

正在思谋哪一笔填哪里,就听到门口有人道:“就这么叫她走了,你倒是放心?”

他头也没抬,就知道是初十四:“我岂能管得了永安侯。”

初十四嘿嘿笑了两声。

俞星臣本不想打量他,听他笑的古怪,便百忙中瞥了眼:“好笑么?”

初十四在他桌前的椅子上坐了,说道:“我就是突然想起来,那天夜里你激将法,说她若贸然行事,害的十七如何的时候,反正难过的不是你……之类。”

俞星臣道:“你记性真不错。”

初十四扬眉:“我现在也想把这句话给你。”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初十四道:“你只顾赌气,倘若永安侯有个万一,反正……我觉着我不至于是最难过的那个。”

俞星臣刺心,眼前的那些数目、人名,忽然都飞了起来:“原来,你也学会咒人了?”

初十四起身,从袖子里抽出一封信,走到俞星臣跟前:“这是威远穆不弃刚刚叫人送来的,你看看吧。”

俞星臣皱眉,打开信看了会儿。

手一抖,那薄薄的信纸飘落桌上。

穆不弃的信很简单,字如其人:最近听闻有一队北原精锐潜入,目的不祥,行踪不祥。

督军府后衙。

江太监早早便出门,去负责督观回元汤等事。

小甘因身体的缘故,不得随意外出,便带了斧头去看慧娘。

斧头唤豆子,豆子也不动,只是恹恹地趴在门口。

小甘道:“豆子怎么了?”

斧头道:“大概是因为仪姑娘不许它跟着,它生气了。早上的时候我用力拉着才没让它跑出去。”

小甘叹了口气:“连豆子也这样。何况是我们。”

两人来到慧娘房中,小甘先问她觉着如何。

杨仪在临行之前,格外交代了小甘,让她把慧娘照看妥当,之前也已经挑了个伶俐的丫头近身伺候着慧娘。

慧娘只说好多了,但她的脸色却仍是有些难看。

小甘毕竟学过医,打量了会儿,总觉着不太对劲,便道:“江公公为了给永安侯补身子,特意从京内带了好些补品,永安侯临行前,让我取些燕窝虫草等给你用,我之前吩咐他们熬了,待会儿送一碗来。”

慧娘震惊不已:“燕窝虫草……给我?不不,姑娘,别给我弄那些,白糟蹋了!”

小甘笑道:“是永安侯交代的,我只是遵命行事,你吃了,能快些好,就不辜负她了,哪里就白糟蹋了呢。”

慧娘的脸上露出难过的表情:“不是……姑娘,我、我这身子……我福薄,受不起那些好东西,你留着给永安侯吧。”

小甘才要安抚她,忽然吸吸鼻子:“什么味儿?”

她有了身孕后,对气味格外敏感,闻着倒像是药气,但又有点怪。

慧娘勉强一笑道:“这屋里气味腌臜,姑娘还是别在这里了。”

小甘确实有点受不住,她的体质好,虽然有孕,但极少犯恶做吐之类,此刻突如其来地有点难受,便起身道:“你先歇着,我回头再来。”

慧娘道:“姑娘,好姑娘,不用在我身上用心,不值得……”

小甘只当她是客套话,摆摆手,先出去了。

那伺候慧娘的丫鬟跟着出外,问道:“姑娘你还好么?”

小甘迎着风,深深呼吸,总算舒坦了些,她定了定神道:“慧娘子按时吃药、吃饭么?”

丫鬟道:“是呢。都是按时用的。”

小甘道:“吃的多少?偏好什么胃口?”

丫鬟想了想:“她并不挑拣,也不见她偏爱吃什么,吃的倒不算很多。”

“药……”小甘顿了顿:“药……喝的如何?”她本来是想问慧娘子喝了药后有没有反应之类。

丫鬟道:“慧娘子喝药也痛快,每次给了她药,虽起初嫌热,但一会儿看的时候,已经喝光了。我还诧异呢,她喝的好快。”

小甘听了这句,心头咯噔了声。转头望着丫鬟:“你的意思是,你没有亲眼看见她喝药?”

丫鬟微怔,继而惶恐:“我、我确实没有在跟前,因为每次慧娘子都说要凉一凉,我自然不能紧盯着,就去做别的了。姑娘,下次我盯着就是了。”

小甘眉头深锁,想了想,摇头道:“不,你不用盯着。”

眼见到了中午,丫鬟又捧了药来给慧娘喝,慧娘依旧说是热,叫丫鬟自去先忙,喝完了叫她。

丫头答应着出了门,慧娘子见她走了,便端了药,看了会儿,便走到那靠墙边儿的大花瓶边,将药汁倒了进去。

她看着空了药碗,轻轻地叹了口气,转身要把碗放回桌上,谁知却见小甘跟那丫鬟站在门口上,正静静地望着自己。

慧娘大惊,手一抖,碗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丫鬟上前来,小心翼翼地将碗收拾了去。

慧娘面如土色,不敢抬头。

小甘也不问,只等丫鬟弄完了,她才道:“难道,娘子是觉着,永安侯开的药有毒,是要害你吗?”

“不不!”慧娘赶紧否认:“怎么可能!我若那么想,就是不知好歹的畜生,要天打雷劈了。”

“既然是好的,为什么不喝?你可知道,永安侯临行前最牵挂的就是你的身体,她还怀疑是她医术不精,你才没有起色的。离开前千万叮嘱我,让我好生照看,不行的话,就把去了威远的张太医叫回来给你看。”

“不……”慧娘鼻子一酸,泪顿时涌了出来。

之前小甘想起杨仪说,慧娘的身体没大有起色,杨仪是个没歪心的人,只自责是不是自己诊脉有差,开药不对等等。

可小甘心思活络,问了丫头几句话,立刻发现了不对。

果真抓了个“现行”。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低声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慧娘子咬着唇,啜泣了片刻,终于说道:“我这种人,不配永安侯给我操心,我也不配当决明的娘,活着也是给他丢脸,不如我去了……倒是干净。”

“你这是什么话?!”小甘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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