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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适汝思忖了半天,终于起身走到里间。

赵元吉正坐在宝言的床边,低头看着熟睡中的小女孩儿。

他想要去碰小女孩儿的脸,可又怕惊醒了她似的,略微迟疑。

赵元吉的脸上却是很安适快活的笑容,郑适汝看着安王的神情,突然觉着方才他那句话真的没有说错——现在比当太子的时候自在的多了。

原本郑适汝还想细问问他方才所说的那老茶客的事情,因为她也看出了赵元吉有话没有说完。

但是看到父女两个安乐静谧相处的时光,却又把那句话压下了。

何必呢。

横竖他们已经跳出了那个是非圈子,也很不必再费心费力多想别的了。

且说温益卿回到工部,门上便迎着告诉他东南才有人回来。

听了这个,下意识的脚步加快,往内而行的时候,又遇见几个部内的同僚,都说东南回来的人正在部堂院内。

温益卿便不回自己的公事房,只往杨时毅的公房而行。

到了院中,隐隐听见说话声响,走到门口的时候,便听到里头是杨时毅道:“知道了,下去休息吧。”

不多会儿里头有人走了出来,见了温益卿后便行了个礼,才又下台阶去了。

温益卿入内,长桌后杨时毅抬眸见他,微微一笑:“弘文馆那边应该正热闹,怎么你这么快回来了?”

“话不投机罢了。”温益卿行礼说道。

杨时毅呵呵笑了两声,道:“既然同朝为官,便不宜太过狷介,所以才叫你去这些场合历练历练。”

温益卿道:“知道大人是好意。只是今日情形特殊些。”

杨时毅瞅着他:“怎么?”

温益卿的心底浮现的,却是端儿那张跟阑珊有三五分相似的小脸。

他并不提跟赵世禛的针锋相对,只说道:“小世子倒是很可爱的。”

杨时毅挑了挑眉,带了几分淡淡笑意:“嗯,皇孙是不错。”

他说了这句后便道:“对了,刚才你也看到了,是东南派回来的信使,他们已经到了。一路顺利。”

温益卿道:“是,我也正想问这个。”

杨时毅思忖道:“不必太担心,不管是江为功,姚升,都是久经异案的,何况又多了阑珊。”

温益卿并不隐瞒,低声道:“我担心的……也正是她。”

杨时毅笑笑:“太子都肯让她去了,你又担心什么?”

温益卿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便问道:“大人,我想不通,太子为何竟肯答应?”

他虽然听说了些许风声,但他对赵世禛那“独断”的性情却更加相信,温益卿知道,除非皇帝下旨催着阑珊去,否则一定过不了赵世禛这一关。

哪里想得到,赵世禛也有他自个儿过不去的“关”呢。

那就是她舒阑珊。

杨时毅端详着他:“益卿。”他的声音很温和,波澜不惊:“有些事情不要深究,否则……只会白白自苦。”

温益卿一震!忙低头:“是。”

杨时毅看着他,微微一叹。

杨首辅是久经于世的人,洞察人情,他自然猜得到,赵世禛肯让阑珊离开自己,自然是因为阑珊的心意是要去东南的,而赵世禛不肯让她为难。

所以原因很简单——因为赵世禛太过喜欢阑珊,两个人才是真正的鹣鲽情深,心有灵犀。

这话若是说出来,对温益卿又有什么好处?

温益卿低头,正要告退的时候,忽然想起赵元吉跟自己说过的话。

原先他本想直接问一问杨时毅,是不是曾经派过南边的差事,可话到嘴边却又想起安王的叮嘱。

何必多此一举呢。

安王已经叮嘱过自己不要打听别人,若是安王真的有什么隐衷,自己却贸然问起杨大人,岂不是卖了赵元吉?

可温益卿心中又有些许忐忑不安,赵元吉怎么会无缘无故问起这句话,难道是跟杨时毅有关?若此事会影响到杨大人……又将如何?

温益卿在掂量的时候,杨时毅却也看了出来:“益卿还有话要说?”

“啊……”温益卿太过出神,给他一唤,猛地抖了抖。

他也算是经历风雨,在官场上历练多年,虽不如杨时毅般涵养绝佳,却也算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又哪里是这么容易受惊的。

杨时毅看他的举止如此异样,越发疑惑:“到底是何事?”

温益卿面对他询问的眼神,终于把心一横,一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先前遇到翰林院的两个人,说起我奉命南行的事情,他们无意中提起,说是……说是大人你也曾经去过之类的话,我却不知道此事。”

杨时毅的脸色如常,眼神都没有变化一寸:“哦,是吗。”长长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一下,杨时毅笑笑:“这么多年了原来还有人记得,这翰林院的两个人是谁?必然是年纪极大的?”

他的态度云淡风轻,话说的不疾不徐,温益卿却感觉到了莫名的威压。

咽了口唾沫,温益卿含糊说道:“是两个新进的学士,多半是看什么书或者听人说起典故来的。”

杨时毅微笑:“那也罢了,其实是很不值得一提的事,完全比不上你跟阑珊在湄山所做,倒是不必多说。”

温益卿见他从容应对毫无异样,慢慢地才放了心:“是。”这才告退而出。

而就在温益卿离开之后,杨时毅原本月白风清的脸色才慢慢地变了,双眸之中仿佛有冷锋跟冰涛交织涌动。

这一夜,宣平侯宴请越王姬长。

宴席上酒过三巡,众人渐渐地脸酣耳热。

姬长环顾周遭众人,对宣平侯道:“府上跟前驸马、现工部温侍郎可有交际?”

宣平侯孟云笑道:“怎么王爷突然提起温侍郎?他可是个稀罕难请的贵客。”

姬长笑道:“上次在弘文馆的诗会上,舍妹一时口快得罪了温侍郎,我心里一直不安,想找个机会向他赔礼呢。”

宣平侯道:“原来是如此,王爷倒不必多虑,温侍郎不是个心底狭窄喜欢记仇的人。”

姬长道:“我也有所耳闻,只是素来也倾慕温侍郎为人,只是不得机会相见。”

宣平侯想了想,道:“王爷不必惆怅,我跟温侍郎还是能说得上话的,改日我做个东道,再请他出来罢了。”

姬长才大喜,又举杯敬宣平侯。

前厅推杯换盏的时候,后宅之中,雪越公主却也正在跟孟二姑娘闲话。

之前雪越公主进宫谒见容贵妃跟宫内各位娘娘,无意中跟孟吉碰见,因此两个人是认得的。

今夜虽是宣平侯请姬长,雪越公主却也随着来了。

孟吉问起弘文馆诗会上的事,雪越是个直肠子,当即一五一十地都说了。道:“那个温侍郎胆子真大,敢顶撞太子!我都替他捏一把汗!”

孟吉看她眉飞色舞的生动模样,笑问:“怎么替他捏一把汗?”

雪越说道:“你们太子是个不好招惹的煞星,若是惹恼了他,还不知道怎么遭殃呢。”

孟吉才缓声道:“我们太子虽然有通天彻地的能耐,但却也是个赏罚分明遵守律法的,绝不会随意加害朝臣。”

雪越吐舌道:“是吗?我听说他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呢。难道我又听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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