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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鬟一直觉着……她是忍不了痛的。

上回被赵黼无意伤到了额角,季陶然说要“缝”起来,那时云鬟心里便抽搐,好歹并未成真,叫她躲过了一劫似的。

可偏偏人生之中,仿佛总也避不开一个“痛”字。

前世最刻骨铭心的,自然便是那一次莫名中毒,最后连辗转反侧的力气都消散了,满心只想着:却不如即刻死了痛快。

就如此时此刻,她心中又涌出这样同样的想法。

当陈威有些忍无可忍地叫用刑的时候,云鬟的脸色却依旧平静如昔,当看着公差将刑具拿上来之时,她定睛看着那些看着可怖的物件儿……并不陌生,却极熟悉。

从会稽到刑部,她见过许多刑具,可却从未用过,哪里想到有朝一日,会用到自己身上。

因为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所以也不觉着怕,只是心不由自主地一阵阵发紧。

陈威在上头,打量着她的脸色,想看出她流露心虚害怕之类的表情,然而让他失望的是,他只看见“谢凤”目光淡然地扫着所有,浑然不为所动。

陈威将这视作一种挑衅——或许,这皇帝面前的红人、刑部尚书的得意门生、晏王世子刻意亲近的相交……以及那些什么兵部、大理寺等司看重的“谢凤”,自恃身份,所以并不以为他会认真动刑。

先前从底下人口中问不出什么,陈威便叫带上云鬟,然而她口中所说,除了提及崔钰是求她通融的之外,其他的竟多半只是个“不知道发生何事”。

陈威冷问:“晏王殿下为何要见崔钰你不知,那为何叫你前往,你也不知?”

云鬟道:“只是闲话而已。”

陈威再问闲话了些什么,云鬟仍是一个“不记得了”,此后室内都发生何事,自然更不可能记得。

陈威明知道她有所隐瞒,可她偏也是个刑官出身,那些寻常的问话自然对她无用。

因此陈威才故意用“用刑”一招,其实起初不过是想要恫吓罢了。

就如同那“请君入瓮”的典故。“谢凤”是刑官,自然最知道那些刑具的厉害,若因此而招认也未可知。

但是看她脸色平淡如水的模样,陈威心道:“莫非是吃定了我不会动真么?还是觉着我会怕了白樘?”

两边儿的公差都知道“谢凤”的身份,哪里是个随意可以被用刑的人,不料陈威往下使了个眼色。

四人看见,只当是大人故意做个样子的罢了,便上前,对云鬟道:“谢大人,得罪了。”

云鬟见他们靠近过来,到底从未经历过,略有些慌张。

眼睛看着他们动作,当公差的手碰到双腿之时,云鬟忍不住竟瑟缩了一下。

堂上陈威看的分明,略觉自得,便道:“谢凤,你还是执意不肯说么?”

云鬟想退,可是此刻却退无可退,索性沉声道:“御史大人,我是从四品的命官,未曾被革除功名,你也未有十足的人证,如今你要动刑,是逾矩违律了。”

这话虽说的有理,可陈威听来,这自然是惧怕了的意思。

陈威冷笑道:“你既然是朝廷命官,就该明白知法犯法的道理,上了堂来,不好生招供实情,一味抵赖,自然罪加一等。”

云鬟还未回答,陈威喝令道:“夹起来!”

公差们见他竟如此认真,只得无奈对视一眼,又对云鬟低低说了声得罪,便叫她趴伏下去。

云鬟身不由己伏倒,满心惶然。

公差们将夹棍上在小腿上,云鬟回头,情不自禁心惊肉跳,色变起来。

陈威高高在上,问道:“谢凤,你招不招?”

云鬟从未经过这般难堪的时候,不,不对……除了前世、在江夏王府的有些时候。

生死刹那,莫名思及往事,目光便有些飘忽。

陈威见她竟仍缄默,便大喝道:“动刑!”

公差们吓了一跳,不知陈威竟要动真,正迟疑中,陈威又道:“大胆,还不动手?”

四名公差暗自叫苦,只得上前,将夹棍拉紧。

云鬟只觉得小腿上一阵钝痛,复又清醒过来,勉强抬头看向陈威:“陈状元,你不要一错再错。”

陈威猛地听她仍用这个称呼,越发怒不可遏,拍了惊堂木道:“加重些!”

公差们只得再度用力,云鬟吃痛,微微闷哼出声。

谁知陈威毕竟看出这些公差有意放松,便又斥道:“混账东西,再给本官装样子,先治你们的罪,给我用力!”

这些人毫无办法,只得狠心加重力道。

云鬟便觉得双腿如同被什么碾住过似的,骨骼似乎都“咔嚓咔嚓”在发出难以忍耐的痛楚叫声。

她还来不及细想,额头上已经有汗迅速冒了出来,疼得浑身发颤,胸口翻涌,眼前模糊,似乎要晕过去似的。

然而这会儿却不是晕厥的时候,不然的话,只怕会被人看穿……

云鬟死死撑着,但凡有些意识模糊,便咬一咬舌尖,才得保持一丝清醒。

陈威见她流露忍痛之色,心中才略平了些,森然道:“谢大人,若不想受皮肉之苦,且快把昨夜的经过,如实招来,你到底跟崔钰有什么过节,又是如何持刀杀人的?”

云鬟疼得哆嗦,几乎无有力气回答,只往上看着他,竟喃喃道:“何必呢。”

陈威示意公差停手,问道:“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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