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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夫人抚着女儿的发顶,道:“皇家的。”

是的,不嫁给太子,以后不做皇后,遇不着这么硬气的妾。但凡换个人家,拉出去打死了,婆家都得帮着平事儿。“不做太子妃”,只能是一句气话。她的父亲因此加了散官,正式的任命过两天就下来,她之前没有出仕的哥哥们都授了官爵,她的祖父、祖母虽已故去,也都追赠了。她的弟弟因名额不够没能入得了太学的,也都能入学了。

好了,还嫁太子吗?

太子妃一头扎进陆夫人的怀里“哇”的一声哭了更凶了:“我、我、我回去好好过日子就是了。”

哭完了,母女俩眼泪一擦,太子妃抽抽噎噎地道:“三郎倒也没给我难堪,就是把朱良娣交给我,给我难题了。”陆夫人叹道:“总比不交给你好。”

太子妃抹抹眼睛:“阿娘,还有一件事……”

这边母女俩哭,那头宫里朱良娣也与母亲朱夫人抱头痛哭一回。朱夫人本来是高兴女儿有孕的,结果女儿哭了个稀里哗啦,将她吓了一跳:“你哭什么呢?殿下很关心你啊!就是宫妃有孕,也未必能够让娘家人这么早过来的。”

朱良娣叫一声“苦”:“将我交与太子妃照看了。”

“她还能害你不成?不至于吧?”

“我怎么沦落到被人照看的份儿上了呢?”

朱夫人被戳得心疼,陪着女儿一道哭,且哭且说:“生下个儿子来就好了,纵使是女儿,将来也坏不了。你、你、你好好侍奉太子与太子妃,不要置气。”

“嗯。哇!”

今天是太子与太子妃去陆府,朱夫人度着时辰,多陪了女儿一阵,赶在夫妇二人回来之前即离开了东宫。桓嶷夫妇二人没有见到他,太子妃嗔着朱良娣:“怎么不多留夫人一阵呢?”妻妾二人打了个照面,看到对方眼睛红红的,想到自己,不由交换了一个轻笑。

桓嶷道:“想念母亲是人之常情,想了就见见嘛,你们都是。只要别太频繁招来言官就行。当年阿姨……”他抿了抿唇,心里叫了无数次的“娘”,脱口而出还是“阿姨”,桓嶷难过得不想说话。

太子妃道:“那我们姐妹便谢过三郎体贴啦。”

“一家人,应该的。”桓嶷喃喃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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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嶷这个亲娶得,妻妾心里都不大痛快,他最关心的梁玉也为他忧心。然而太子娶妻,士民安心。上至萧司空,下至给梁玉赶车的王福,都觉得心口一块石头落地了。

梁玉原本打算再去东宫看望桓嶷,临了想起来桓嶷还得去陆府,又听说吴王病了,桓嶷去探望。接着太子妃跟着桓嶷去看望吴王,又有祭祀等事。没听到东宫有什么奇怪的消息传出来,只能暂时耐下性子,准备自己的生日。

她的生日很好,休沐日,袁樵、袁先都不用额外请假。她年纪也不大,又是新嫁娘,起先不想将生日过大。她之前做过一回生日,都是当年比较亲近的人,这些人还记得她的生日,提前将礼物送了来,梁玉不得不请示刘夫人,将生日酒多摆几桌。

刘夫人的兴致很高,笑道:“何如广散请柬呢?家里很久没有这样的热闹了,也该让他们多看看你。”

梁玉道:“那等你和阿家做寿,我站到门口让他们好好看看去!”

“淘气!就这样了。”刘夫人有心将家务事移到孙媳妇手上,就想给她立威,一次大些规模的生日酒宴,是个不错的开始。

两人商议一回,杨夫人也认为适合做一次热闹些的生日,显得袁家重视新妇。梁玉道:“好吧,我就轻狂一回呗。”准备起来也没有如何盛大,她不想在这个时候过于嚣张,嫁给了袁樵,也还是桓嶷的姨母,这个烙印是去不掉的。外戚不安,有损太子的名誉。

最终,梁玉给相熟的人家送了请帖,刘、杨两位夫人也将袁家比较近的亲戚请了几位,又给两家表亲散了帖子。就在帖子送出去的时候,东宫又赐出大笔的财帛珍玩来。今年比往年都多,太子之外还有太子妃所赐之物,孙顺亲自过来,说:“两位殿下都要过来,请三姨准备。”

这场面就大了起来,梁玉更关心的是:“太子与太子妃看来很和睦了,是吗?”

“这是自然。”

“良娣?”

孙顺笑道:“总算是没有什么龃龉。”

梁玉道:“那我可真是太高兴了,来,见者有份,不能叫你白跑。”散了金帛与孙顺等人。孙顺笑道:“三姨您老久不与人赢钱,总赏我们钱,可还够花?”梁玉抬手弹了弹他的纱帽:“打趣你三姨来了?上覆太子、太子妃,我恭候两位。”

“殿下说,上回的野菜怪好吃的,要带太子妃尝尝。”

“这还不容易吗?说珍馐或许差着,野菜管够!哎,不许说出去啊!哪有就招待人吃野菜的呢?”

孙顺笑道:“是。”

“吴王殿下好了吗?”

“劳您记挂,已能下地了,太子殿下很高兴。”

“那就好。”

袁家连二拖三都接待过了,单太子夫妇来就很从容了。也因为有这个风声,似丰邑公主这样原本就打算来的酒肉朋友越发笃定要来,刘湘湘、刘洛洛姐妹俩连袂而来,严中和也跟着非凑个热闹,他还不死心,非得再赌一回不可。此外又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刘氏姐妹俩的侄女,萧礼长子萧宏定下的未婚妻。

总之,热闹极了。

桓嶷与太子妃两个人着常服来,也没个架子,一到袁府,袁家老幼与已到的宾客一齐下拜。桓嶷急忙下车,先把刘夫人扶了起来:“太夫人何必多礼呢?我今天只是个来蹭吃蹭喝的外甥罢了。”转身把自己外祖母南氏扶起来:“您比前几天看着精神好些了。”再把杨夫人给捞起来。

一顿动作行云流水,看得太子妃再次目瞪口呆。桓嶷这时候的灵活与在东宫里的木讷判若两人,个中区别耐人寻味。

那边梁玉则是被太子妃扶起来的,太子妃先捞的是丰邑公主,接着才是梁玉。梁玉看着桓嶷只管笑:“哟,会说俏皮话了,果然是娶了媳妇儿开心的吧?”丰邑公主跟着打趣儿:“我看是,不然不能有这么周到。”

一同入内。

梁玉低声问太子妃:“还好吗?”

太子妃不能失了场面,笑答:“很好。”

那一边桓嶷又与严中和说上话了,原本桓嶷是问袁先在太学读书怎么样,同窗是否好相处一类。袁先答的是,他有一个处得不错的朋友萧弗,今天也给他母亲拜寿来了。桓嶷又与萧弗说话,他知道萧司空的孙子是这个名字,确认之后也很高兴,问起他们俩功课来了。

严中和听得头大了一圈,小声嘀咕:“书呆子、书呆子、书呆子。”他生性活泼,又不大怕人,太子背后也敢哔哔。不幸被太子给听到了,桓嶷又将他给拎了出来,吓得严中和直想往外蹿。

刘湘湘看到了,跺脚道:“你跑一个试试!”严中和果然站住了,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桓嶷笑道:“休要着急,我不逼他了,你将他领走吧。”

设宴本意是男一拨女一拨,桓嶷与太子妃来了,他想热闹,想看着所有人,就都并到了一起。席间,桓嶷看袁先忙上忙下的斟酒,道:“阿先,你让他们忙去,咱们坐下来说话。”

丰邑公主碰碰梁玉的胳膊:“你对这个儿子倒是尽心,他有你这个娘,我看是真的命好!”

梁玉道:“长子,哎,要指望养老送终哒,那不得好好养吗?”

丰邑公主与她太熟了,撇着嘴做一个鬼脸:“你比他大几岁,这样老气横秋的,不害臊。你养他什么啦?要教的。”

“我带着他下田种地了,耕读传家,我教了一半儿,怎么样?”

两人笑闹了起来。南氏与刘夫人看在眼里,心里美极了。刘夫人对南氏举杯:“亲家,多谢许给我家一个好媳妇。”

梁玉与丰邑公主笑完,两人转将注意力放到太子妃身上,都来与她说笑。太子妃将东宫摸个七七八八,到袁府来是为了与桓嶷步调一致,架不住这对酒肉朋友尽拣开心的说,绝口不提糟心事,太子妃心情也舒展了起来。梁玉还是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主儿,南氏眼睛一半在女儿身上,一半就在太子妃身上,太子妃心里熨帖。

梁玉与太子妃周旋一阵,让位给丰邑公主,自己去招待到场的宾客,安排歌舞,又摆出种种游戏来,务必使人人都有事做,不漏下哪个觉得冷落了。倘使有分身乏术的时候,又使美娘等小辈去应付。

这一日,宾主尽欢。观者以为太子亲近姨母,太子妃感触与旁人不同,她看到袁先就想到自己。心道:【怪道三郎独对这位姨母亲近,果然是有过人之处的。我先有庶子,她有嗣子,虽不全无然相同,倒有可借鉴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