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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 老陆就发现,妻子怎么越想越气,自己明明啥也没说啊, 她头发都快竖起来了。

“你, 没事吧?”

“有事,大大的有事!”

上辈子自己格局还是太小了, 眼界太窄了,只看得到表面上的,什么工人出事啊,私矿老板赚几个亿啊, 却没想到背后的深层次原因, 感谢这一世她好好上学,恶补文化知识,有了基本的文化素养, 感谢老陆和舅舅聊这些话题的时候,从来不避开她, 她有听不懂的地方, 随便一问, 他们都能耐心细致的解答。

当然, 她最应该感谢的还是老陆。

是这个男人, 在十几年前就发现气肥煤, 感谢这么多年以来他的忍让和退居, 让许军能当上矿长, 煤矿才没落入草包矿长手里,感谢他提前这么多年开采气肥煤, 把这无法估量的龙国宝藏早早的公之于众, 现在对方想要通过挤兑和贱卖, 来让金水煤矿玩完,那是不可能的!

就是矿务局和煤炭管理局能同意,她卫孟喜和陆广全也不会同意,许军张劲松不会同意,煤嫂们不同意,千千万万在这里生活着的,付出青春和汗水的煤矿工人更不会同意!

金水煤矿,永远只能是人民的财产,是人民的利益!

老陆见她腮帮子一鼓一鼓的,也有点犯怵,“我……我没惹你。”

卫孟喜一乐,也不管手上的泥巴,搂着他脖子,在他唇上亲了一口,“嗯。”

傻子,你不知道你存在的意义,你不仅是我的丈夫,孩子们的爸爸,还是金水煤矿的定海神针,将来还将是守住国家资产,人民财产的英雄!

想想那年的情形,要是换了一般人,被莫名其妙的多方势力联手打压,从最有前途最年轻的工程师到井下煤黑子,普通人,或许就会恨上这个不公的社会了,但他不仅没有,上来以后第一件事还是跟着张劲松夜以继日的勘探,那么多个不眠不休的夜晚,那么多次与死亡擦肩而过的危险,他都坚持过来了。

或许,他也想不到未来有一天,咱们自己的宝藏会落入外国资本家之手,更想不到还是自己曾经最亲密的战友同事当的狗腿子,当年二十出头的小陆,他不会想这么多,也想不到这么远,他只是在做一个龙国人,一个金水煤矿人,该做的分内之事而已。

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是他自认为对国家对社会最大的贡献,可他还是远远低估了自己的能耐。

卫孟喜不得不承认,这样的老陆,让她眼眶发酸,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已经爱上这个男人了。

老陆被她看得毛毛的,但多年夫妻锻炼出来的求生欲,告诉他,妻子现在好像很喜欢他?

俩人心思各异的说着,也就没注意孩子们,等他们聊完,几个孩子已经捡到满满两大筐菌子,青色的黄色的棕色的最多,当然是毒菌的可能性也最小,都是新鲜的花骨朵一样,刚冒出土皮的,看着就赏心悦目。

晚上,一顿杂菌火锅那是必须的。卫孟喜不敢真的全吃,虽然自己也吃过好多年菌子了,但对于拿不准的,或者模棱两可看啥都像的,她直接扔掉,不能要。

卫小陆跟着她一起收拾,看她一会儿扔掉一朵“劳动果实”,一会儿又扔掉一朵漂亮的小伞伞,嘟着嘴,“妈……”

“咱们只能吃自己认识的,做人不能太贪,懂吗?”

卫小陆“嗯嗯”两声,总感觉老妈这话意有所指,肯定不是单说捡菌子这事,但又拿不准说啥,乖乖不问。

三个大崽回房复习,卫孟喜带着老闺女洗菌子,“老陆,你去后面金水村买两只鸡来,要公鸡,顺道可以去看看三羊叔。”

其实,就是让他去打探虚实,自己上次已经去过了,还冒冒失失去小煤井附近转了一圈,不知道会不会被严明汉的人看见,所以这次就最好不去了。

她一干个体的,难道也对煤井感兴趣?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可疑的事。

老陆虽然有点奇怪她让自己去买鸡,但也知道她的意思,去地下室里拎出年初二牛送的人参蜂王浆就往金水村去。那些东西,家里人都不爱吃,留着逢年过节送人,结果送来送去转了一圈还能再转回自己手里。

一路上,大家见是很难遇见的陆科长,都打趣他今天是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老陆只是礼貌性呢淡淡点头,没有跟妇女们多说的意愿,心里也在想着小卫说的什么外国资本控制煤矿的事情,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这煤矿不是国有资产吗,怎么会轮得到国外资本来买?

妻子却没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转变的,似乎是想要让他自己去想明白,可他想了好半天,愣是想不出个头绪。

这就是术业有专攻的道理,要是让一个商人来想,他能很快想到几十种法子,但老陆对经商,对什么股权架构那些一窍不通,自然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的。

这刚走到村口,就被高三羊叫住:“小陆有事?”他亲自来,实在是太反常了。

“嗯。”他只说要买鸡,就有人应承下来,收了钱就去抓鸡,他不像小卫会去旁边看着,就跟老村长在村口聊天。

“你来就来了,还带啥东西。”高三羊叹口气,“不过,今儿就是你不来,我本来也正想去找你们。”

这几个月的纠缠,他原本还算精神一个人,仿佛精气神都被抽走了。

老陆忙问怎么回事,是不是小煤井的事。

老村长一看原来是小卫跟她说过了,那天小卫去小煤井的事,他作为一村之长是知道的。他顿了顿,见周围好几个长舌妇都在竖着耳朵,于是就说,“既然买了鸡,那晚饭就去你们家蹭?”

“嗯。”

不过,人多眼杂,高三羊也没提再让他去小煤井现场看看的话,谁知道这村里目前有多少人起了外心呢?为了所谓的利益,村里现在人心也不齐了,他这老村长的账,鬼知道还有几个人会买?

见他俩一起提着鸡回家,卫孟喜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高叔可是好长时间没来家里了,你们先聊着,我做饭,马上就好,啊。”

高三羊眉毛胡子都白成雪色了,原本还算红润的脸色,最近都黑黄了不少。

卫小陆忙给他们倒水,“高爷爷喝水,给您来杯浓茶。”

她记着,高爷爷很喜欢喝浓浓苦苦的茶水,她小时候见他每次都喝得啧啧有声,享受得不得了,就偷偷泡过一次,差点没把她苦哭啦!

“小家伙,还记着呢。”这么大的孩子都知道记住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村里人却连自己族人的性命都记不住了,这就是背叛啊。

他唉声叹气的,也不去客厅,就在厨房里坐着,卫孟喜一边砍鸡肉,一边听他诉说最近的烦心事。

自从上次被人放出消息,说小煤井可能要卖出去,区里和乡上都意动之后,金水村就不安分,大家四处奔走打听能卖多少钱。

“有的说是五百万,有的说是八百万,还有说一千万两千万的,我这耳朵都起老茧了,即使真有这么多,到时候能分到每个人头上的又能有多少?”这次煤井可不像屿罗村的水源,水源可以算附近村民所有,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战略资源,政府也不会插手,但煤炭能随便卖吗?

这一级一级的拿下来,到时候能分到手多少还不知道呢,再加上现在金水村人口可真不少,就是再大的数字,一到人均,就不会有多少了。

卫孟喜却有点不信,“几百万不可能吧?”

那可是一口煤井!不是水井!上辈子那私矿主靠着这口煤井烂挖偷挖,据说每年净利润就没少于一个亿,更别说后来的气肥煤,直接就是千亿级别的财富。

高三羊点点头,看外头没人,就压低了声音说:“目前我听到最可靠的数字是说三千万。”

区里和乡里都心动了,1994年的三千万啊,不是三十年后的三千万,可即使是三十年后的三千万,那也不少了。卫孟喜觉着自己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居然觉得三千万也不是很多,罪过罪过,果然有钱能让人飘。

“我去守了两个月,也只见到乡长和副区长,他们的意思是,招商引资是区里的大事,每个人都需要服从大局。”

卫孟喜点头,上位者都是这么说的,尤其是这个大力发展经济的时代,好容易才遇到这么个招商引资的机会,一出手就这么阔绰,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事,各级部门从上到下都拧成了一股绳,高三羊的阻止就是螳臂当车。

没有人,会认真听他的声音。

“可笑的是,一开始跟着我去的那几家,现在都放弃了,只有我个糟老头子,更是人微言轻。”

其实这也能理解,逝去的人已经逝去了,可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像高三羊这样念旧的大家长,其实已经不多了,小辈们孩子要上学,年轻人要工作,老年人想要劳保福利,这些都是跟乡政府密不可分的,现在不配合招商引资打局,不服从安排,以后人家要真想为难你,只需要在证明上卡一下,就能让你后悔自己把路走“窄”了。

卫孟喜觉着,他想的没错,但村民们的顾虑也是人之常情,好像双方都有理,也不知道该说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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