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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致远把笔一放,桌子一收,“确定。”

于是,安然成功的用一根香蕉“骗”得女鹅同意,跟她的废物老爸玩了十二把石头剪刀布,前面三局还是一样的,输赢都很随机,从第四把开始,那就是稳赢了,赢到宋致远还想来第十三把的时候,人家不干了。

因为,香蕉吃完了。

宋致远看着自己的拳头:“……”

“怎么样?我没夸张吧,你闺女好像能提前知道你会出啥。”

宋致远拧着眉头,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你别是输不起吧?”安然故意拐了拐他,坏笑着问。

忽然,宋致远从他书架上抽出一本德文书籍迅速的翻了几下,左手在桌子上有节律的敲着,轻轻的。

小猫蛋见她喜欢看的线条图没了,注意力自然又转移到爸爸这儿,也有样学样的“咚咚咚”的敲着。爸爸也似乎是在等着她,敲一下等着她跟上,又再敲下一个节律,时而一,时而三,时而又是五或六,对于十五个月的宝宝来说那可是天文数字啊。

结果呢,人家觉着好玩儿,愣是一下没漏,模仿得精准到位!

宋致远把书一合,抱起孩子左看右看,“你说,会不会她也做过跟你一样的梦?”

下一秒,他忽然紧张起来:“那个,安然同志,你必须答应我,不能和任何人说起这个事。”

安然一愣,是啊,她怎么没往这个方向想呢?如果小猫蛋也是重生的怎么办?不不不,她一点儿也不希望她重生,背负着那样的人生经历重活一世,不是幸运,是惩罚。

不过,宋致远很快收回自己的猜测,因为他女鹅还是个孩子,即使做了那样的“梦”,也没啥用处。婴幼儿的脑神经发育还不健全,就那么核桃仁大的脑容量,做过的梦也早就忘了。

排除掉,那就是他女鹅的逻辑思维能力真的很强,意味着她的智商不低。“你能不能答应我?”

“为什么?”安然还没从悲痛中缓过劲来。

“有些事你不知道,世界上有些组织是专门收集天才儿童的基因标本,以后可能……”被切片。

安然虽然不知道还有这样恐怖的暗黑,但女鹅的安全她绝不会掉以轻心,“好。”

幸好,她让跟猫蛋玩石头剪刀布的都是没什么心思的孩子,顶多只会觉着猫蛋运气好,就连胡文静也觉着她就是运气好。

如何迅速拉近两个“陌生”人的距离?

给他们制造同样的敌人。

而宋致远和安然此刻的共同的敌人,就是任何一个可能对小猫蛋不利的人。于是,全大院的人都发现,宋厂长最近好像挺“闲”?每天按时下班不说,吃完饭还把闺女兜胸前溜达一圈,孩子闹着要下地他还不让,即使放下去也是一眼不错的盯着。

安然:“……”哭笑不得。

当然,她也好不到哪儿去,做梦都是孩子被人偷了抢了切片了,基本她醒来给孩子盖被子的时候,宋致远也是醒着的。

因为有了共同的想要保护的宝贝,安然看宋致远也顺眼多了,经常跟孩子“爸爸长爸爸短”的挂嘴边……最直接的效果就是,某一天晚上睡觉前,小猫蛋玩着玩着忽然蹦出两个字来。

宋致远整个人都顿了顿,虽然脸还是木着,但声音难掩颤抖:“你听见了吗安然同志?”

“听见了,可终于叫你爸爸了。”

“爸爸,爸爸,爸爸。”小猫蛋哒哒哒的,一连叫了三声。

宋致远把她举起来,轻轻的抛了两下,又放下来,活到二十七岁生平第一次亲了人。

是的,他迅速的在闺女脸颊上亲了一口。

“哟哟哟,不怕细菌病毒感染你了?”

宋致远居然红了脸,破天荒的。

***

进入十一月,天越来越冷,大院里糊火柴盒的老太太们却热情不减,早晚冷的时候待屋里,只要太阳一出,那就是三五成群的坐院子里,有的还给弄个火炉子烤着。

当然,炭肯定不是某个人出的,而是安然从锅炉车间给她们要来的。因为二分厂现在主要炼的是废钢,每次烧完的炉子里总会剩点红通通的煤炭,放着也是放着,让它自个儿燃完多浪费啊,老太太和家属们却一个个冻得缩手跺脚。

就因为这,她现在成了大院里最受欢迎的人物,说起她来谁不竖大拇指?

“这才是干工会的,真真给咱们谋福利的,不像另外两家。”

她们说的,是另外两名副厂长的家属。

安然也是最近才知道,另两位副厂长虽然也住大院,但人家分到的都是两套房子,不像宋致远,被人区别对待快一年了自个儿都不知道。

安然给大家伙谋福利,自己家却没办法改善,心里确实憋火。天冷时不时飘点雪花,楼道里都是雪化的水,潮湿阴冷得很,小猫蛋出去一趟,小布鞋就湿透了,每天摸着她肉乎乎冰凉凉的脚掌,安然是心疼得不行。

楼道里潮湿阴冷,家里因为洗衣服要晾屋里,也是潮湿的,想多放两盆炭火吧,又怕一氧化碳中毒,开门窗吧又冷。

就连宋致远也发现了,孩子好动,不让她出门是不行的,可总出门脚底就没一天是干爽的,小皮靴子试过了,可她嫌热不爱穿,他就是科学家他也想不出解决办法。

每天晚上他给闺女洗脚的时候,摸着那软软的骨头都没有的jio jio,她会一面笑着叫“爸爸”,一面说“冷”,他居然体会到一把前所未有的心酸。

他为了国家,可以付出生命,那是他应该的,义不容辞的。

可是,她的女儿,却连一个暖和的房子也住不起。

“痛痛,爸爸。”小猫蛋忽然缩了缩脚。

宋致远忙回神,“怎么了?”

包淑英小声说:“孩子的脚是不是生冻疮了?今儿我给她穿鞋子,她就一直叫疼。”

宋致远忙脱了女鹅的鞋子一看右脚小趾趾甲右侧,确实是有个红包,昨晚都还没有的,只叫“冷”和“痒痒”,一天就长出冻疮来了,可以想见,要是再这么住下去,以后得落一身毛病。

他准备给她擦点药,但小猫蛋不配合,因为长出来的冻疮是又痒又热,她总忍不住会用左脚去搓,用手抠,没两天就给破了……别说安然,就是宋致远看着也心疼。

唯一的办法,大概就是换个房子,换个大点儿的,安然同志给他形容过一种叫“空调”的东西,夏天制冷冬天生热,他应该能做出来。

到时候大房子里空调一装,孩子想怎么玩怎么玩,还有多余的洗衣房可以挂衣服,省得潮气到处跑,要再有个单独的厨房和厕所,他回家就再也不用被突如其来的辣椒味呛得喘不过气了。

又是生平第一次,宋致远打算给女鹅谋点福利。

***

结束一个礼拜的“三重一大”会议后,刘解放靠椅背上,翘着二郎腿,心情那叫一个不爽啊。

跟一分厂不一样,二分厂是以炼废钢为主的厂子,原料都是一分厂淘汰下来的边角废料,切边切头,钢筋头子钢屑之类的,按照目前这个废钢率来算,一分厂炼出一吨钢铁得废三百五十公斤左右,这样的话二分厂的业务量不多不少,保证能有废钢用的同时又不会太累。

可宋致远居然在会上提出,要让一分厂改进炼钢方法,降低废钢率,还说人m国德国日本的钢厂能把废钢率控制在25%以下,他们这个35%实在是高得触目惊心。

“宋副啊,你现在年纪还轻,总把效率挂嘴边,但你想过没有,要是废钢少了,咱们的工人还炼啥?没有工作他们怎么吃饭?哪家不是上有老下有小,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

其他两个副厂长一听,也不接茬。倒是胡光墉听不下去,说了句公道话:“小宋的意思,是咱们要讲点效率,为国家多快好省的炼出能用的钢来,咱们二分厂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辅助一分厂才成立的,只要能帮到一分厂,咱们也不能太计较自己的得失。”

谁知这话却捅了马蜂窝,刘解放大声问:“那咱们工人没钢炼了怎么办?啊?难道让大家伙都饿死吗?”

一副为国为民的样子,义愤填膺,宋致远也懒得看他表演,直接甩出一句:“谁说我们的工人没钢炼?”

他敲了敲桌面,想起昨晚铁蛋捡回来两节废电池,说是大华教他的,把电池敲开,两端的金属片收集起来,多攒几片就能拿去收废铁的地方卖,小子信心满满的说,等他攒到明年夏天就能给妹妹买冰棍儿吃了。

“我们要炼就炼真正的废钢,废铁。”

“啥叫真正的,难道咱们现在炉子里的是假钢吗?”刘解放鼻子都给气歪了,他实在是不喜欢这个空降的副手,一点也不把他放眼里,经常在会上给他唱反调,搞得他很没面子。

这不是故意不把他放眼里吗!

安然要知道的话还真得同情他一下下,因为宋致远这人就是有把人气死不偿命的能耐,他倒不是说对谁有意见故意唱反调,而是情商为负,不知道有些反对或不赞成的话可以私底下沟通,给双方都留点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