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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际漆黑的云层沉沉地压下来,紫电在其中腾越,甚至隐隐中带着金光。

劫云。

风澈看着其绵延扩展的规模,猜想这恐怕是化神升渡劫的劫云。

若想进阶渡劫期,修士需斩断某样东西,小到发丝发带,大到记忆节点,于修士而言越重要,进阶渡劫期之后修为便越稳固,他当年,就是因为彻底斩断了与家族之间的牵绊,归去屠门,才因而进阶了空间界。

然而,若犹豫不决或不斩断任何东西,恐怕渡不过雷劫。

劫云的主人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毫无反应地跪在地上,掬着一捧白灰。旁边是断裂的箫管和崩解开的琴弦,琴身纵然尚且完整,上面也染满了血。至于那块洁白得纤尘不染的琴布,早已不知所踪。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天际的黑云马上就要降下雷劫,晏星河终于动了动指尖,随后咧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他不再是那副平静温和的模样,回过神来后,努力想要把那一捧白灰藏在怀里,撕开前襟的破布,小心翼翼地将它们裹在其中,整个人不停地哆嗦:“师姐,师姐我们回家,这里不好,没有乐谱,只有恶毒的人心……”

“不怪你,师姐,你被人控制了,现在就好了,你还是你,我还是我……”

“我把师门打理好了,回去之后你只要每天听师弟们弹曲儿吹曲儿,不用在这里被他们奴役一辈子……”

黑气周旋缠绕在晏星河身侧,尖叫和嘶吼声自黑气中传来,吵得窥见未来一角的风澈也连连皱眉。

那是什么东西?戾气,还是魂魄?

那东西混杂成一团,扭曲变形,吵吵闹闹地不知在争执什么,风澈只零星听到几句:

“他怎么看出是假的?”

“雷劫至刚至阳,小心回避才是……”

“呸!那你丫等在这里干什么,还不是想争这一具肉身?”

……

直到最后,终于有一团喊道:“若是禁制被雷劫劈得打开了呢?”

全场肃穆,紧接着叫声更响,却不是争执的骂声,而是激动的雀跃之声,与天际劈下的雷劫一同伴行,仿佛一场鼎沸盛大的狂欢。

“那我们,岂不是可以出去了!全出去!”

“出去啊——”

“我们可以出去了啊啊啊——”

“三百年了,终于——”

无数的黑气向上飞窜而去,迎着那道从天而降的雷电,见证它重重地直落。

外围一圈土黄蔚蓝乳白交织的禁制闪动着光芒,法阵开始燃烧,大型的五芒星爆闪,层层削弱之下,最后生生扛住了这一道天雷。

而劫云下的晏星河终于收好了师姐的骨灰,站起了身。

他召来地上的琴,扯下一缕发丝,根根系好绳头结,用满是血口的指尖抚了一下,随后,古琴声起,韵律悠长,随着一声变调,“铮——”七弦奏响肃杀之声,每串音调仿佛都化作刀枪剑戟,音波向着天际流窜的黑气斩去。

“别再想出去害人,禁制碎前我必斩尽你们——”

漫天的黑气狞笑着:“真是可笑,你师姐渡劫期不还是被夺了肉身,你这顶着雷劫的小子,如何阻止我们?”

黑气翻滚成团随后扩散开来,丝丝缕缕的戾气丝结成了巨大的网,晏星河再次抚琴,绵绵不绝的琴声铿锵有力,下一瞬音波化成的刃便向着巨网切割而去。

明明是两道无形的东西,在这一刻却迸发出火星来,天际炸开飞溅的亮色,黑气穿梭在其中毫发无损。

随后,下一道天雷自云层而来。

渡劫期九道天雷,一道强于一道,紫色的雷束直径数尺,蜿蜒而下的时候,黑气沉寂了一瞬,禁制之上浇灌的雷霆重达千钧,最外层那道土黄色的光幕应声而碎。

晶亮的碎片没有向着地面跌落,而是向着苍穹飞去,四周土地开始震荡,竟然有一种排山倒海之势。

风澈这时才意识到,此地外高内低,像是盆钵立于地面,如今土黄禁制一碎,整个地面开始倒转了过来,重力倾覆,沙土向着苍穹飞去,晏星河抱琴起身,悬浮在了半空之中。

地面翻转过来,由沙土变为了红褐色,紧接着一座城市拔地而起,无数修士从中飞出,又被颤动的地波搅得血肉横飞,尖锐的哭喊声不绝于耳,黑气叫嚣着:“你能阻止什么?若我等重现天日,想杀多少人就杀多少!”

晏星河眼眦欲裂,咬开手腕,血液流了满琴,黑发接成的弦在血红浸染后迸发出了金光,一声清越的琴声响彻云霄:“开阵——”

他满身的灵力疯狂注入琴弦,血液如同岩浆,沸腾灼烧,随后身后竟然开始浮现出一抹金色的虚影。

那道虚影宝相庄严,竟然有九条手臂,每条手臂上有六根手指,祂睁开中间的竖眼,扬起三条手臂朝着面前的琴弦轻轻挥动了一下,原本鸣响的音波齐齐拆解开,随后融合成了无数道细丝。

金色的丝线与黑色的网撞击,切断后一往无前,直到连破五层才削弱了攻势。

此时,已经降下了第四道天雷。

雷暴的声音掩盖之下,蔚蓝色的光幕碎裂的声音不值一提,但在下一刻,黑色的戾气向着外界渗透而去。

从禁制外界看时,就像水晶球破开了口子,袅袅的烟雾升腾出来,然后扩散得消失了踪迹。

晏星河一口鲜血喷出,身后的虚影再次睁开了一只眼,左侧的狭长眸子和竖瞳向着他投来怜悯一瞥,六只手臂向前一招,七弦齐响,音波化出了形状。

那是一只手,逐渐变大膨胀,最后向着天际虚虚一握,无数的黑气尖叫着被碾碎,幸存的黑气声音中终于有了恐惧:

“那是什么?为何从未见过”

“是神明吗?”

“这世上怎会有神?”

晏星河猛地咳出一大滩血来,撑住琴身声音颤抖:“那是我师父以身炼魂,传给后人的音宗秘法……师姐已死,自然移交到了我身上……”

他回应对方似乎只是为了礼貌,仿佛他多年的教养里面,不得对他人询问置之不理,一旦答完,他看着那道乳白色如水雾的禁制化作了粉末,神色终于露出了极端的愤怒和悲恸:“还差两道——”

两道天雷。

黑云中腾越的紫色已经有一丈粗细,深紫色中隐隐带着金光,正在酝酿着新的雷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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