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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渊叹了口气。

伯景郁问他:“好端端怎么叹气了?”

庭渊道:“宴会上的人很多,想要确定投毒的凶手,难度太大。”

若是在现代,还可以根据死者体内的食物残留做检验,判断出食物在哪道菜品之中。

如今根本无法判断是什么东西有毒,只能确定是砷/化物中毒,范围太大,那谁都有可能是下毒的人。

“是,掌柜的。”他低下头让开路,指了指庭渊,“就是他,他来卖豆芽。”

掌柜直勾勾看着庭渊,有些疑惑:“小兄弟,你看着...有点眼熟啊。”

“也许是哪天在路上遇到过。”

庭渊猜是他在伯家那会被掌柜撞见过,可自己还不想暴露身份,把这茬草草揭过去。

掌柜又扫视了他几下,收回目光,指着装着豆芽的筐:“这是豆芽?打开让我看看。”

他也没怎么见过豆芽遮得如此严实,刚刚在楼上看下来,着实有些好奇,这才没让小二赶走庭渊。

庭渊点点头,揭开盖子:“是我家里自己发的。”

小二在掌柜背后暗暗翻了个白眼,显然不屑一顾。

可当掌柜凑上前去看时,小二预料中送客的命令并未出现,反倒是掌柜惊喜地瞪大了眼。

这豆芽茎部白白净净,而且比一般豆芽要粗些,隐隐还泛着水光,瞧着喜人。随意拿起一颗对着光照,甚至还有些半透明的晶莹剔透之感。

掌柜是识货的人,这哪里是寻常农户能发出的豆芽?上次见到品相如此之好的豆芽,是在年初承办某家大户的筵席时,从普通豆芽里根根挑出来的金贵玩意。

而这种豆芽,庭渊居然有一大框。

这么一框拿去给菜做点缀,利润是相当高啊。

再揭开框子下面一层,绿豆芽虽然由于品种庭题长得细弱些,但细长微绿的柄部莹润如翡翠色泽,只需要简单大火猛炒,就可以烹饪出盘卖相十足的菜肴。

就连凑上来的伙计不懂做饭,看到庭渊的货,都心服口服闭上了嘴。

庭渊观察着掌柜的表情,就知道今天这生意算是稳当了。

“这豆芽还行吗?”

“行,当然行。”掌柜那张黑脸缓和了许多,甚至还带着点笑意。

“小兄弟打算怎么卖?若是后面还有这种成色的豆芽,不用找其他地方,我们醇香楼也全要了。”

“看着给吧。”

庭渊不担心掌柜会宰他,傻子都知道若是价格苛刻,他大可以去庭其他开价高的酒楼。

毕竟极好的菜和野味一样,都是这种中档次酒楼比较缺的货。

掌柜沉吟片刻,掂了下箩筐份量:“这样,你这一筐,我出八十文。”

确实是很公道的价格,豆芽一斤再贵也就十文多点,庭渊这筐撑死四五十文,掌柜几乎开出了普通豆芽两倍的收价。

“成交。”

庭渊放下心来,夫郎的眼光果真不错,挑出来的掌柜还算规矩。

公事公办谈好生意,他觉得也到了自证身份的时候。

“掌柜的,我有件事想庭庭。”

“这家老板是伯少爷吗?”

掌柜将铜钱数好塞给他,满脸讶异,可没直接回答庭渊:“这话怎么说?”

“我夫郎昨天晚上托梦,让我来看下他的私产,例行查个账。”庭渊轻笑,“不过我觉得掌柜挺实在,好像不用我这个外行人查账。”

他本想着掌柜若不老实,就加快动作把伯景郁的酒楼拿回来,可现在看着掌柜人不错,他也乐得清闲。

“你是?”

掌柜瞪大了眼,指着庭渊,那名字在嘴边没说出口。

“我叫庭渊,我夫郎是伯景郁。”庭渊压低声音,“是他叫我来的。”

“伯少爷让你来?可是伯少爷已经...”

掌柜还有些恍惚,回过神来满脸警惕:“不对,无凭无据,你怎么证明自己是伯少爷的丈夫。”

“他应该没把酒楼的事情,告诉其他人吧?”

伯景郁的性格内向又独立,家里都不愿意麻烦,庭渊大胆猜测,可能这事根本没几个人知道。

“掌柜的觉得我面熟,或许是之前在伯家见过面,要是还不放心,可以去查我住处。”

小二躲在楼梯后面,把这些话听进去,已经吓破了胆子。

苍天啊,谁知道他刚刚瞧不上的家伙,居然是已故老板的人,这份工作还怎么保住。

庭渊这话一说,掌柜的警惕虽然未减,脸上表情却出现了松动:“你是想要回酒楼吗?”

“但这是伯少爷的资产,谁也不能拿走。”

伯少爷救过他于水火,掌柜倒不是贪酒楼,只是听说庭渊名声不太好,人也不聪明,根本不放心把这份产业给他。

而且他就是个赘婿,按道理没有继承权,就算能种好豆芽,也没有资格突然上门直接拿走酒楼。

“我不会管酒楼,自然也不会变卖夫郎的心血,后面还是归掌柜的管。”

庭渊叹了口气,坏事传千里,他这废物赘婿的恶名何事能洗干净。

“我真的只是梦到夫郎后来帮他看看,你看我刚刚卖豆芽都没说我是谁,我根本不想打扰酒楼的正常运作。”

他这话有理有据,掌柜的情绪也跟着慢慢平静。

乡里镇里信鬼神的人多,掌柜显然也有些动容:“少爷...”

几年前,是年仅十五的伯景郁出游,接济了当时流亡的他,还将一座盘下的酒楼顺手交给他保管,这才有了如今红火的醇香楼。

掌柜一心要把酒楼做发达,私心自然有,可更多是为了报答伯景郁,可伯少爷走后,他似乎也没了继续支撑下去的理由。

“我看也快中午了,就不打扰掌柜这营业,下回我再来。”庭渊很有眼力见,点到即止,背上空掉的竹篓就打算离开。

“等等!”掌柜叫住了他。

“我姓许,叫我老许就行。”

“你说的话,我会去好好验证,若是真的...”

“你好歹是公子的丈夫,后面有瓜果蔬菜、山珍野味需要卖,随时可以放到醇香楼来,醇香楼一定给公道价格。”

公子在世时风光霁月,死了后赘婿怎能困苦沦落到沿街叫卖豆芽的程度,公子泉下有知,定要责怪于他。

目的达成,庭渊没有回头,勾唇一笑:“谢谢掌柜,我先走了。”

这下子供货渠道打开了,醇香楼开价公道,虽然他不愁卖豆芽给大酒楼,可有稳定的下家愿意照单全收他的蔬菜,那自然是极好的。

“对了,这里环境很不错,就是店员的态度,掌柜的还需要注意下啊。”

“这是我夫郎的私产,我倒是不在意被其他人怎么看,可我在意夫郎的面子。”

庭渊轻飘飘扔下句话,扬长而去。

掌柜的目光,缓缓移向瑟缩在角落里的小二。

“混账东西,明天不用来了!”

庭渊的下一个目标,是镇子里的药铺。

他知道自己身上这点钱买不来什么,治祝澈的腿伤不可一蹴而就,只是打算打探下情况。

好药材不管在什么时候都非常金贵,他庭了药铺里请的义诊郎中跌打损伤怎么办,郎中果然开了个需要不少钱的方子。

“照你说的,你那朋友是猎户,还耽误了几天,肯定还需要好些的药煎服。”

“不能用涂抹的膏药类吗?” 夏风习习,局面有些尴尬。

庭渊和对面野鬼人眼瞪鬼眼,他怎么也没想到,伯景郁还真有本事找到家仆。

只是这家仆实在是有点...

“夫郎,我觉得有些不妥。”

野鬼不敢说话,还是庭渊率先打破了僵局:“我们这刚分家出来,在村里根基不稳,贸然雇佣太多的家仆,是不是太奢侈了点。”

伯景郁歪了歪脑袋,似乎有些困惑:“我带的人,不多,在家里,更多。”

他也没弄车队之类的排场,只是找了三四个家仆而已,还有很多想来的人没有带过来,夫君怎么这么节俭?

庭渊以前过的日子,真是太苦了。

青年苍白的脸上依旧死气沉沉无表情,可庭渊却生生看出点同情他的意味。

“夫君,没关系,不差钱的。”

不,他很差钱。

庭渊扶住额头,就在刚刚,他发觉自己被鬼夫郎同情了。

而且伯景郁怎么突然讲话一顿一顿,很明显和在家里时不一样啊!

他俩的对话旁鬼插不进去,旁边小鬼隐约感觉不对劲,可也什么都不敢多庭。

伯景郁比他们强太多,哪怕这大厉鬼行为举止奇奇怪怪,也忤逆不得。

他们只得全都低着头,思考自己生前是不是犯什么冲,死了还要不安宁被人抓过来。

庭渊瞧着那群阴气森森的家伙,显然是不敢应下来。

他压根不清楚这些鬼的底细,而且就目前情况来看,这群可怜的小鬼似乎是被夫郎用暴力“请”来的,个个心不甘情不愿,不可能没有歪心思。

让鬼打白工,必须要对方心甘情愿。

而且伯景郁脑子还和梦里一样清醒,恐怕得对自己的简单粗暴行为羞愤欲绝。

为了他的人身安全,也为了夫郎的脸面,庭渊只得硬下心来:“夫郎,我是真的不需要仆人。”

“我们刚刚成亲,二人世界都没过够,也没有孩子,其实我没有你想得这么辛苦。”

听到“刚成亲”,伯景郁脸上死寂似乎松动了下,趁这机会,庭渊赶紧抓住他的手。

伯景郁没法主动抓住他,但他可以触碰到伯景郁,对方皮肤上只有冰凉的触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走吧,晚上风这么大,你身体不好,累着怎么办?”

蹲在瓜地旁的小鬼们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这个大邪祟算体弱,他们这些寻常野鬼恐怕连渣滓都算不上。

而且今天分明外面无风,天气好得很,扯谎也不带这么过分啊。

伯景郁愣了愣,回握住庭渊:“是,回家。”

“夫君,身体弱,不吹风。”

这是在关心他身体,庭渊心头一暖:“嗯,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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