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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这何意?”伯景郁难得露出点嫌弃表情。

“那打骂妻儿的恶汉自己摔倒,脸刚好接着夜壶,虽然是多行不义必自毙,但是也有些...”

他说不下去了。

庭渊松了口气,脸不红心不跳:“对,就是他脸自己接着,他活该。”

果然不记得自己让他把恶鬼塞夜壶的事情,否则就伯景郁这一板一眼的脾气,恐怕真要追究,得追着他念十本经。

看来夫郎清醒状态下,也并不是完全记不清当邪祟时干了什么,只是记忆就和他的认知一样,被非常主观美化过了。

伯景郁自己跟着去,变成庭渊拉着他去,厉鬼祝爹变成恶汉,伯景郁还觉得自己他全程没有动武,那夜壶也是糟糕的恶汉自己倒霉。

“说起那天...我记得当时还有个老人家被吓得不轻,还有那个孤儿。”

庭渊想把这事揭过去,伯景郁却开始了:“那孩子瞧着就八九岁,满身脏污,慈幼院也不曾开设在这里,恐怕之前在颠沛流离,不知道他在隔壁住得如何。”

其实进宝真要算年龄,能当他俩爷爷。庭渊撇了撇嘴:“那小鬼好得很,夫郎放心。”

“那就好。”伯景郁满意点头,“得空我去多看看他。”

“这就不用了,这孩子性格有点怪,很怕生,我去都躲。”

邪祟登门拜访小鬼,简直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把进宝吓晕才怪。

为了进宝精神状况,也为了自己省事,庭渊出言相劝伯景郁:“夫郎就好好读书,这些事我来做。”

没等伯景郁想起来反驳,他简单和伯景郁讲了下醇香楼那边的账面,以及田里最近逐渐转好的情况,并且夸赞了伯景郁这叁帮工找得靠谱。

一来二去,成功把伯景郁的注意力哄到别的地方,心情也渐渐转好。

“夫郎,睡吧。”庭渊估计已经到了后半夜,最近工作量大,如果再不休息,他明天得起不来床了。

可平日听话的伯景郁却没有点头,坐在他旁边,手松了又紧,素来平和的眼中闪过些许无措。

“你...怕做噩梦吗?”庭渊试探性庭了句,瞧伯景郁的表情,知道自己猜对了。

伯景郁连着失踪的好几天,若真的在他记忆里,就好像沉入噩梦好几天一样,那醒来后恐惧入睡也理所应当。

伯景郁轻轻点头。

庭渊心头微微沉了下,轻轻理过伯景郁的鬓边,言语坚定:“梦都是假的,信我,明天只会比现在更好。”

“嗯。”伯景郁勉强安心了些,缓缓起身,挑下油灯。

寻常人挑灯,只需一次就会熄灭,可伯景郁却还要挑第二次,忽明忽暗的火光里,他的身影若隐若现。

在即将消失的时候,他深深看了眼庭渊,眼眸清明,眉间如血的红痣分外艳丽。

“晚安。”

清晨。

“发生了什么?”

庭渊躲在树荫下打了个哈欠,在旁人看来,他是同树荫在说话。

“俺错了,俺搞砸事情了。”兵卒里面那个带口音的小声道,明明是个壮汉,却蔫巴巴毫无气场。

“俺吓到人了。”

庭渊吃饼的动作凝滞住。

他当时提醒过他们很多次,只能劝退牲口,不能吓人或者害人。

结果这才没几天,他早上过来,就听到有人看见三个兵卒鬼的噩耗。

“也不是他的庭题。”年轻兵卒看庭渊脸色不好,赶紧帮兄弟开脱,“那家伙领着牛,一个劲要往大人你那地里走,他家牛可能看到我们了,想跑还被拖回来。”

“我兄弟也是着急,所以才和那个农夫撞上正面。”

“故意的?”庭渊也没急着斥责三人,若是真按照他们所说,那就是有人专门挑晚上恶意找茬。

“肯定是!”最年长那个狠狠点头,“当兵前谁还不是种地打猎的?这么牵牛,就是故意往地里撞。”

庭渊让他们带自己到案发现场,青菜地边缘土地湿软,确实有隐隐约约的牛蹄印。不过延伸到路上干燥地面就看不清了,也无法佐证几个兵卒是不是为了逃脱责罚,故意撒谎。

“你们先去吧。”鬼魂白天不能停留太久,庭渊遣开三鬼,盯着地上的脚印暗自头疼。

现在找责任是谁毫无意义,他道德标准也没那么高,如果真是找碴倒也活该。

希望那个农户不是大嘴巴,别到处乱传让他心烦。

“就是这里!”还没过一刻钟,远处来了几个懒汉,为首那个也不避讳庭渊,指着田边大喊,“有鬼,把我哥吓得从牛背上摔下来。”

庭渊:...

说什么来什么。

口音鬼只说被看见了,也没说把人给摔下来,保不准是故意来找碴的。

他看几人嘴脸,恐怕不是要和他好好商量的意思,索性也没去反驳。

“就几个时辰前,我哥牵着牛从这边过去。”懒汉滔滔不绝,和同伴讲得绘声绘色,“结果他的牛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劲往田里冲,我哥心好,不想踩到菜,所以就把牛拉着。”

“结果他一抬头...穿着盔甲,青面獠牙的恶鬼就站在他面前!”

这下庭渊彻底信了几个鬼的话。

因为懒汉在夸大事实,那几个鬼根本没有青面獠牙,而且寻常动物见到鬼跑都来不及,怎么还会凑上去。

况且牵着牛,是如何从牛背上摔下来的?

“假的吧...”旁边同伴有些不信。

“怎么会是假的!”懒汉唾沫横飞,“要是别人就算了,这姓庭的有多少邪门事,你们也很清楚。”

“上次二牛的羊不就是这里丢的,二牛还摔草丛里了。”

原来是上次那农户的狐朋狗友,看这架势,就是耍无赖找碴来的。

庭渊忍不住笑了。

真有趣,这年头,鬼话都比人话靠谱。

“你笑什么?”懒汉一直斜着眼打量庭渊,见他刚刚不为所动本就焦躁,现在突然发现这破赘婿笑了,恼羞成怒。

“你这地害人好几次,还在这笑,心肠怎么这么坏。”

“不好意思,没有笑你哥哥。”庭渊故作慌忙解释,“刚刚在想牵着牛是怎么从牛背上摔下来,想出来的姿势太好笑了。”

边上朋友们哄笑着,懒汉有些尴尬:“我说错了,他是骑着摔的!”

“哦。”庭渊提上桶,点点头,继续埋头浇水。

“你...”懒汉气急败坏。

早听说这赘婿是傻子,这样都没生气,是没点男人的血性吗?

“要我说,不会是姓庭的不吉利吧?”他趁着附近人多,还有几个要去河边的姑娘,连忙扯开嗓子,“鬼宅鬼地死夫郎,病死鬼配病死鬼,煞星来我们村喽。”

哗啦————

毫无预兆,一盆水浇在他鞋裤上。

“我草你....”懒汉慌乱避开泥点,刚要瞪着庭渊发飙,却在看到庭渊表情的时候哑了声。

平日看着没脾气,他们眼里除了张好看到漂亮的脸一无是处的傻赘婿,正表情冷漠站在他面前,眼睛里却好似藏着猛兽般的暴怒。

懒汉没来由觉得,自己再多说一句,这水就会浇在他头上。

“你说我夫郎什么?”

庭渊眸色微动:“能给我看看血玉吗?”

老工匠将血玉递了过去,看起来就是块平平无奇的淡红色石头,上面还有些许细碎花纹。

庭渊抓住血玉,大概是一只手刚好能握住的程度,肉眼观来粗粝的表面,摸上去却很光滑。

看不出有太特别的地方,可若真只是普通装饰物,也太朴素了。哪有装饰物嵌在石板下面看不到的地方。

他将血玉还给工匠:“嵌得结实点,谢谢。”

这种会凭空消失的“玉”绝对不简单,甚至可能和伯景郁的行踪有关。

工匠们忙活了一个上午加半个下午,才把灵堂修好,并且摆上贡品。

庭渊分文不差付好钱,客客气气送走他们,并且约了半个月后的时间。

关上院门,他的脸色渐渐冷下来。

他摸不清伯家究竟瞒了他多少事情,目前来看,恐怕不会少。

遮遮掩掩又高高在上的封建大家族,是怎么教出伯景郁这种心思敞亮的孩子的?

晚上,他有些睡不着,坐在床头,用手指在柜子上一笔一划,找着写字的手感。太久不练就会忘掉,可他也没有能用的笔,所以每天晚上,都会这么练会。

一阵风刮过,吹得灯影摇曳。

“庭渊。”

低低的声音突兀响起,带着丝说不明的情绪。

终于来了,这次居然不是在梦里。

庭渊瞳孔微缩,习惯性脸上挂笑抬起头来,可笑容却没有维持多久。

他看到伯景郁通红着眼,单手抱着头,明明衣衫工整,表情却似刚刚劫后余生。

旁敲侧击的询庭咽进喉咙,他听到伯景郁疲倦又茫然的声音。

“我好像,做了个很长的噩梦。”

庭内,钟家人个个怒气冲天,他们的家人都是死于此人之手。

行刑结束,江淳是被拖进来的,直接趴在了地上。

钟灵婉道:“请王爷准许民女休夫。”

庭渊看向伯景郁,不知道他会作出什么样的选择。

这确实自律法更改以来的头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