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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守信也是经历过运动,知道世道艰难的人,从怀中取出一方手帕递到范雅君手中,安慰道:“当年你太年青,不懂得人心险恶,被人利用,不必太过自责。你若有心,不妨打听打听叶老的近况,表达下歉意。”

范雅君听到这样暖心的话语,接过手帕拭泪,喉头哽咽难言,只能连连点头。

陶南风问她:“叶老被下放,那化肥厂办公楼的结构图是谁画的?”

范雅君道:“是叶老做的计算书,结构组的另一名结构工程师绘制。这名结构工程师后来也调离设计院,再也联系不上。”

这就成了一个死结。

十年前的设计项目,范雅君画的建筑施工图,叶荫桐做的计算书,一名结构师画的图,眼在叶老在西北、结构师不知所踪,背锅的只剩下范雅君,难怪范雅君会这么被动。

甲方基建科的叶初恨范雅君害他父亲下放,施工队的人只想甩开责任,范雅君现在孤立无援,只得求助陶南风。

陶南风上一回在毛巾厂宿舍楼项目中表现惊艳,令范雅君钦佩不已。同是女人,她勇敢、自信、专业,还有寻常人没有的天赋。或许她能够帮自己找出化肥厂办公楼倾斜的原因。

陶南风问范雅君:“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范雅君看一眼陶南风。

陶南风穿着宽松孕妇裙坐在椅中,手里捧着一杯用桑叶、薄荷、野菊花、甘草熬制成的桑菊茶,模样悠闲自得,脸颊圆润,眉眼清亮。

范雅君知道她怀孕,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想要劳烦你,到化肥厂去看看那栋办公楼。你能一眼就看出毛巾厂宿舍楼栏杆和挑梁质量不过关,对振动频率特别敏感,肯定能找出办公楼歪倒的原因。”

陶南风缓缓站起身来。

当她站起,宽松孕妇裙再也遮掩不住那偌大的肚子。肚子高高隆起,看得范雅君心惊肉跳:“唉哟,一个月不见,怎么肚子大成这样?”

陶南风的笑容里透着股慵懒:“有两个孩子,没办法。”

范雅君看到陶南风的大肚子,正准备喝口凉茶压惊,可惜惊没压住,却被这句话吓得差点被一口凉茶呛住。

“什么?双胞胎!你可真行。”

范雅君咳嗽了几句,吞了一口口水,道:“生一个都艰难,你这一口气怀了两个,辛苦辛苦。”

陶南风微笑道:“还好。”

范雅君无奈,苦笑道:“对不起,是我打扰你了。”说罢,她拱拱手便要离开。怀着双胞胎,肚子这么大,哪个敢开口请她去现场查看情况?

“等一下。”陶南风叫住她。

范雅君站住,转过头看向她。

陶南风走了几步,步伐轻盈,完全看不出来她肚子里揣着两个小宝贝。陶南风有异能护体,天生神力,肚子看着吓人,其实对她影响并不大。只是家里人紧张,整天盯着,这让陶南风感觉有些闷不过。

正好范雅君送过来一件事,听着挺有趣,成功地勾起陶南风的好奇心。

陶南风刚说“等一下”,梁银珍紧张地从堂屋走出来。

“南风,你可不能出门,你身子重,外面天又热,不许出去。”

陶南风被梁银珍如此关照,不由得哭笑不得:“妈,我又不是个小孩子,我知道轻重。”

梁银珍难得板起了脸:“你第一次怀孩子,又是双胎,没有经验,任性不懂事,以为自己事事能干。小心驶得万年船,知道不?”

太过被关爱,有时候也是一种负担。

陶南风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只得冲范雅君使了个眼色:“你先回去,明天上午再过来吧。”

范雅君点点头:“好,那你在家好好休息。”

看到范雅君离开,梁银珍这才放下心来,扶着陶南风的胳膊嘱咐道:“怀孕后期就是得好好注意,虽说你年轻身体好,但也不能跟着那个女人跑工地、看现场。”

陶南风知道梁银珍是关心自己,歪着头看向她:“妈,你现在说的话蛮专业啊,还知道跑工地、跑现场。”

梁银珍被她逗得笑了起来:“这孩子,我在家天天听你和你爸说建筑,都听熟了。那个女人说什么楼歪了,就是想让你帮她找问题的吧?咱们家又不是开问题公司的,凭啥来找你?真是没事找事!”

梁银珍事事谨慎、时时小心,就怕陶南风在预产期之前出什么纰漏。她照着《孕妇手册》里写的,不做大荤大油饭菜,就怕胎儿太大到时候增加母体负担。又做了几双平底布鞋、几条棉麻连身裙,让南风孕期舒适些。

在她看来,这可是咱们家第一个孙儿,再小心都不为过。

陶南风表面应和,其实心里在寻思着怎么出门。

到了傍晚,向北开着旧吉普车回家,将车停在家门口。人还没有进院子,陶南风便迎了出来:“带我出去兜兜风吧。”

向北扶住她肩膀,看着她的眼睛,柔声问道:“怎么?在家太闷了?”

陶南风眨了眨眼睛:“在家呆了一天,想出去转转。”

向北冲着屋内喊了一句:“爸,妈,我带南风出去走走啊。”

梁银珍对儿子还是很放心的,只是追出来嘱咐了一声:“你开车慢一点,莫颠着了南风。”

向北答应了一声,小心搀着南风坐进副驾驶,启动汽车慢慢出了村。

陶南风嘻嘻一笑:“咱们去江北吧。”

向北慢慢将车停在路边,转过身问:“江北太远,就在近处转转就好。不然……爸妈得担心。”

陶南风苦着一张脸:“我是怀孕,又不是坐牢,你们能不能不要这样把我盯得太紧?今天范雅君过来,说化肥厂综合办公楼倾斜,欧阳丞教授这么专业的结构专家都没有找出原因。我想去看看,说不定可以帮帮范雅君。”

向北看妻子一脸的无奈,知道她天生喜欢与建筑打交道,让她长年待在小院里,的确是有些为难。

虽说大家都是因为她怀孕而紧张小心,但现在却成了一种束缚,让陶南风喘不上气来。

向北从后排座椅拿过一块薄被,塞在陶南风的后腰,弯腰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面颊,眼中满是宠溺:“那你坐稳,护着点肚子,我们开车去看看。”

陶南风灿然一笑,摇下车窗,任风吹来,拂起颊边缕缕长发。

脸庞迎上吹来的风,看着窗外不断后移的景物,心中那点不愉快悄然而去,只剩下对未来生活的畅想。

向北偶尔偏过头瞅一眼陶南风,看她嘴角带笑,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窗外景致,知道她是在家中憋狠了,不由得笑着说:“南风,看来咱们这车是买对了。”

陶南风将手轻轻放在肚子上,感觉到里头小家伙似乎很兴奋,时不时拳打脚踢,像和她的手捉迷藏一般。她的手放在哪里,他们就在另一处踢一脚。

陶南风哈哈一笑:“小家伙也喜欢坐车。”

看到妻子与腹中胎儿互动,笑声清脆而欢快,向北心中满满的幸福感。这一生,有妻有子,足矣。

半个小时之后,漫天晚霞之中,吉普车开进化肥厂的大门。

向北将车停在林荫道下,走下来刚刚帮陶南风打开车门,她便轻快地跳了下来。那利落的身手吓得向北魂飞魄散,慌忙伸手扶住:“小心!”

陶南风稳稳站定,淡定地将碎发挽至脑后,微微一笑。

向北一颗心砰砰地跳:“南风,你好歹悠着点,别颠着孩子。”

陶南风笑眯眯地说:“我感觉,我刚刚跳下来的时候,他俩挺开心的。”

陶南风来过一次化肥厂认得路,两人慢慢朝办公楼走去。

远远便看到那栋办公楼,陶南风停下脚步,凝神细看。

楼体的确有倾斜。整体往东南向倾斜,东南向自六楼向下延伸出一大片红色区域,非常显眼。

陶南风眉头紧皱,心中疑虑陡增。

怎么会这样呢?整个东南区域都呈现出淡淡的粉色,建筑却依然挺立着。按照她的经验,像这样主体部分出现红色,如果没有及时支撑处理,很快便会出现大面积墙体开裂或者垮塌。

可是这栋建筑却是表面没有一丝损伤,就是整体向东面向倾斜,仿佛支撑它的地基忽然失去承载力一般。

向北看不懂,问陶南风:“这楼为什么会歪?”

陶南风摇摇头:“从远处看不出来,得走近一些。”

两人一起慢慢走近。

办公楼大门前有一个圆形花坛,花坛中央一棵硕大的银杏树,绿意盎然。

银杏树下,一道苗条身影依着花坛边沿而立,正是范雅君。

听到有人走过来,范雅君转过身来,眼睛一亮:“陶南风!你来了。”

她迎上前来,目光落在向北身上,疑惑地看向陶南风:“这位是……”

陶南风落落大方地介绍:“我爱人,向北。”

范雅君之前一直很好奇陶南风嫁了个什么样的男人。她有才、有学历、有颜值,这样的女子应该嫁一个盖世英雄才行。

可是眼前这位男人却让范雅君有些失望。

高大、威武、举止神态间带着股悍气,与陶南风的书卷清气完全不搭界。他穿一件军绿色短袖棉衫、一条肥大军裤,一看就知道不是读书人。

陶南风可是凤毛麟角的研究生,她找的爱人竟然不是读书人?

范雅君眼中的失望让向北哑然失笑。这个女人年纪也不小了,竟然把表情摆在脸上,让人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