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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瑾瑜虽然有些咳嗽,可是并不严重,这会儿他慢条斯理吃下一瓣橘子,不由皱了皱眉。

又酸又苦。

让徐瑾瑜头一次没有品味食物的心情,可是对上赵庆阳那关切的眼神,徐瑾瑜只能乖乖将一整个橘子吃掉。

他刚一吃完,赵庆阳便给他递了一碗茶水,清一清口中的苦涩,徐瑾瑜面色才好一些:

“现在旁的倒是都好计较,我唯一怕的是……马匹的问题。”

“马匹?”

赵庆阳愣了愣,徐瑾瑜随后挑开了车帘,两人的马车在队伍的中间,前面押运的乃是圣上赏赐给边境将士的美酒和腌肉,后面则是一些其他辎重。

前不见头,后不见尾。

所有车辆的运行,都离不开马儿的辛苦。

这个时候,若是马匹出了问题,只怕众人要困死在此处了!

“嗯,马匹。庆阳兄不妨仔细想想,连人都受不了严寒降温,不住加衣取暖,那马儿呢?”

徐瑾瑜此前在东辰西宿的藏书阁泡了那么久也不是白泡的,尤其是东辰书院的藏书阁中,对于杂书的范围更加广阔,别说医书,就是医兽之书,那都是有所涉猎的!

而徐瑾瑜记得,关于马匹的特性,其会在寒冷季节产生一种腹痛症,这种病并不严重,但就怕没有得到及时的医治!

徐瑾瑜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后,赵庆阳有些不可思议:

“不能吧,哪里有那么恰好?”

“庆阳兄怕是忘了,若是只有我们那便罢了,可实际上,暗处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

自蜀州驿站到现在,已经过去大半月,我们眼看着就要进入锦州了。过了锦州,那可就是宁州,那人……也该动了。”

徐瑾瑜说完,又咳嗽了两声,赵庆阳来不及细思,便急急道:

“好好好,我听瑜弟的,瑜弟,那你说咱们现在该怎么预防?”

“不得让马匹休息时受雨雪浇淋,可以将备用油布给马匹御寒,另,叮嘱所有配备马匹之人,必须保证马儿入口的干草不得有霉变现象,不得让马儿随着食用野外枯草……”

徐瑾瑜将自己知道的一一叮嘱给赵庆阳,等到中午造饭休整之时,赵庆阳将这件事正式告知所有人:

“……这些要求尔等必须一丝不错的严格执行,否则若是马儿出了一星半点儿的问题,不用等圣上,吾先处置了他!”

赵庆阳一脸严肃的模样看的众人不由精神一震,随后齐齐应是。

与此同时,徐瑾瑜坐在马车之中,并未下去,他捏起一枚棋子,与自己对弈。

破绽,他已经留出来了,就看那人心不心急,会不会上钩了。

黑子落下,方才还是平局之势,在一子之间,已经见了分晓。

……

一夜过去,徐瑾瑜昨日才叮嘱了众人不要让马匹被雨雪浇淋,谁料当夜便落了雪。

幸好马匹被备用油布裹住了身子,就这么睡了一宿也相安无事。

因为天气湿冷,众人已经都没有说话寒暄的欲望,等晨起用过一碗热腾腾的薄粥并一些干粮,众人便又再度出发。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在惦记着数十里外的驿站,早些抵达驿站,早些安置妥当,到时候再泡一个热腾腾的热水澡岂不美哉?

然而,望山跑死马,现在最起码还有走整整两日才能抵达。

众人都在闷头走路,马儿被油布裹着,似乎不受寒冷侵蚀,还悠哉的摇晃着尾巴。

“吧嗒。”

是粪便落下的声音,这些声音众人早就已经颇为耳熟,这会儿鼻子也被冻的失去了作用,只闷头走着。

倒是,无人注意到马儿那本该干燥的粪便开始发软变稀。

好容易等到午间,因为徐瑾瑜的叮嘱,众人特意将马儿放在了一处没有杂草的空地上,又放足了干草,这才张罗造饭。

对于徐瑾瑜的担忧,大部分虽然被赵庆阳一通吓唬,心里怯怯,可因为觉得自己准备的颇为完善,也不怕意外,所以也就紧张了一会儿,便轻松起来。

而这里面,张礼本来只是一个小小的伍长,能侥幸得一匹马,还是因为他是兵将中为数不多会骑马的。

这还是张礼家道中落后,头一次可以和一匹马这么长时间相处,别提多用心了。

是以,等赵庆阳的命令下来时,张礼是头一个按照赵庆阳的要求,认认真真去做的。

就是去主计那里领取备用油布的时候,张礼都厚着脸皮,说了许多好话,让主计给自己分了更多的油布。

这会儿,张礼一面嚼着干硬的干粮,一面喜滋滋的打量着自己的马,他摸了摸马:

“怎么样,这油布防风又暖和,跟着咱你不吃亏!”

马儿像是听懂了一样,打了一个响鼻,别过了头。

“嘿,你这家伙,快吃快吃,这会儿就要出发了。知道这几天你受累了,等咱们到了驿站,给你弄几升豆子尝尝怎么样?”

张礼像是对待自己家的孩子一样,亲昵的说着,可是马儿似乎并不买账,在原地踏步两下,然后腹部一缩——

“吧唧!”

张礼又好气又好笑:

“给你吃豆子还不乐意了?那你想吃什么?”

张礼说完,捋了捋马的鬃毛,随后便准备替它清理一下脚下,可下一刻,张礼便不由脸色一变:

“不好了不好了!马拉稀了!”

这可不是一个好征兆!

而随着张礼一声高喊,有些没有吃完饭的人不由眉头一皱,叉腰道:

“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就是就是,这么埋汰的事儿就不能迟些再说吗?”

一时间,众人不由抱怨起来。

可张礼却急红了眼,然后便急急朝着赵庆阳的马车而去:

“赵大人!徐小大人!不好了不好了!马,马,出事儿了!”

赵庆阳本来正和徐瑾瑜用饭,外头太冷,赵庆阳轻易不让徐瑾瑜下去,这会儿听到张礼的呼声,赵庆阳立刻跳下马车,但反手就把自己掀起的帘子死死扣住,不愿意让丁点儿寒气进入。

“马出什么事儿了?”

赵庆阳不由皱了皱眉,张礼比手画脚道:

“赵大人,属下都按您所说的做了,给马儿裹了油布,也喂的好料,可是刚才马拉稀了!”

“怎么会这样,快带我去看看!是只有你的马这样还是所有的马都这样?”

这会儿距离下一个驿站,最起码还有两日的距离,这要是马匹出现什么问题……

赵庆阳一想起这事儿,就觉得头都大了。

“庆阳兄,等等我。”

徐瑾瑜挑起车帘,跳了下来,一吸寒风便不由咳嗽了起来。

少年肩上是一件纯白无暇的狐皮斗篷,长及脚踝,这会儿那抹洁白几乎与雪色相融。

随着少年几声轻咳,那红艳艳的唇一下子如同画龙点睛一般,使少年变得愈发耀眼夺目起来。

赵庆阳连忙将斗篷给徐瑾瑜掖好:

“你下来干什么?有什么事儿我回来给你说也就是了!你说说,好容易不太咳了,便有吃了一肚子的冷气。”

张礼还是头一回看到这位徐小大人,这会儿他几乎有些不敢呼吸,生怕会随着自己一口气,让这仙人一般的少年随风扶摇而去。

徐瑾瑜乖乖顺着赵庆阳的动作,将斗篷拉好,随后这才道:

“马腹病本就是因为我的隐忧,这才劳动大家忙活,其病状,我也只在书中看过,我若不亲至,要是有什么差错可如何是好?”

徐瑾瑜认真的看向赵庆阳,赵庆阳登时就知道自己劝不住了,随后也点点头:

“行,那就一起看,瑜弟这边走。”

赵庆阳随后引着徐瑾瑜朝拴着马匹的空地而去,这一路上一直有意无意的挡着风。

可如今居于野外,四面漏风,赵庆阳这般也不过聊胜于无罢了,但徐瑾瑜却觉得自己胸腔里添了几分暖意。

三人顶风朝空地而去,刚一到马群处,赵庆阳便敏锐的发现地上遗落的马粪与平时大不相同。

甚至,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些马儿今日显得十分焦躁。

赵庆阳有一匹驯服的踏云马,是以平日对这些马匹也颇有几分手段。

可今日他拿着上好的草料走过去,递到马儿的嘴边时,它们都看都不看。

“午时放的草料,这会儿还有一大半。”

张礼心疼的看着自己的马儿,而这时,有越来越多的人聚了过来。

“怎么回事,我的马儿怎么精神这么差?”

“老天爷啊!你真真是不给人过路啊,这冰天雪地的,马出了问题,那我们可要如何是好?”

“明明都已经提前做好的预防,怎么还会这样?怎么还能这样?”

“这一路南下,历经坎坷,是不是吾等不该南下?”

“现在也不用说什么该不该的话了,马出了问题,咱们要是靠走着去驿站,最起码要走个六七日!”

“要不,丢掉辎重,咱们先骑着病马去驿站,完了再回来取东西?这些马车上都是官府的印记,料想无人敢动?”

眼看着随着众人三言两语,已经不管这些马匹的死活了,张礼却不由红了眼:

“马腹病要是不治,它们就都没有命了!甚至,它们都不能坚持到将你们送到驿站!”

“多给几鞭子就好了,张礼,你与其现在同情这些畜牲,不如想想我们怎么完成圣上的任务!”

众人在这一刻吵成了一锅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