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荒唐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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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见窦家仍无反应,杨家愈发大了胆子拿明面上的草包当家人出气了,据闻那窦宪被参了好几道折子,皆是些他“在外头保养戏子”“将扬州瘦马作外室养”“宠妾灭妻”的名头。官家为了安抚杨家,也只得将窦宪叫进宫去好生责骂了一番,就连老夫人也免不了被礼部官员叨扰了两回。
但老人家依然乐悠悠:好戏还在后头哩!现她才舍不得将精力花在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上,窦宪那草包,御史参他几本也好,权当吓唬吓唬他,好收收心。
直到云麾将军被参“结党营私”,老夫人终于忍不住了:想碰我的宝贝,这可不行!
某日朝会之前,才寅时三刻,夜里的秋风直往脖子钻,花甲老妇就在宫门前长跪不起,道她教子无方,家中子孙一代不如一代,恳请官家收回安国公府爵位。
朝臣众人心道:瞧吧,才歇了两个月,又来了,这次不是进宫了,直接就跪在宫门前,满朝文武劝都劝不起。
其实老夫人刚跪下,皇帝在宫内就已晓得了,只是连丧三子,虽有他故意纵容的原因在,但他还是恼火至极的……现在那老妇又来跪着逼他出手,只气得他又打了个小太监。
众人愈发胆战心惊,也不敢提醒他:宫门前跪着那老人,可是他亲岳母啊!当初求娶人家闺女时似条狗,如今用完嫌人碍手,众人敢怒不敢言。
直到散了大朝会,众文武大臣刚出了宫门,就见窦老夫人于众目睽睽之下昏死过去了。
后来虽然叫来了太医,人也救过来了,但官家“不仁”的消息也渐渐传开了去。皆道大皇子才没了两个月,中宫娘娘刚失了宠,皇帝就连老岳母都不管不顾了。
这消息传着传着,居然还扯出了当年他还是景东王时,从老岳母处借了三十万白银与米粮至今未还之事。
据闻窦皇后不知从哪儿听来自己母亲昏死在宫门前的消息,求到官家面前,提了已逝的大皇子,不知怎就惹恼了官家,总之两人不欢而散。而窦皇后却是自请前去奉国寺吃斋念佛,为不幸夭折了的三位皇子念经超度。
待江春听闻消息之时,窦皇后已去到了郊外的皇家寺院奉国寺。
而民间愈发流传起官家冤孽太重,祸及三个儿子的事情来,纷纷感念皇后乃天下女子表率,夫之过,妻来背,倒是赢得赞誉一片。
江春淡淡笑了笑,看来,窦家开始掌握主动权了。只是,以她观念,斗赢了又如何?窦家拉下了杨家又如何,窦淮娘半辈子只得一个独儿子,她自己的儿子没了,鹬蚌相争,得利的怕还是五皇子那位从不轻易出面的渔翁。
果然,随着前头三个儿子的夭折,短短两个月,官家又将刘德妃母家给提了起来,整个太医院开始生机勃发起来。
这其间有何缘由不成?
概因这刘家不是别个,正好是太医院左院判刘太医一家,也就是当时江春在窦府所见的那位太医……可谓一人得道,阖院的学子得了风光了。
因他老人家确实是醉心医术的,历来不爱功名利禄,家中只余两个兄弟家的侄子,亲子却是无的。官家给他两个侄子,也就是刘德妃的堂兄弟加官进爵,刘妃母子自是感激不尽。
至于她亲爹,本身左院判也是四品的京官了,他一个搞实用技术的,再封爵位似乎也说不过去,压他上头的的院使也是无功无过的,官家也没理由将人家拉下马来给刘太医让位……思来想去,既他毕生精力皆耗在了太医院中,不若就资助他事业吧。
倒是便宜太医局的几百名学子了。
先是给他们铸了十几个针灸铜人。这针灸铜人,江春在未见过之前亦只以为是缩小版的人体模具,上刻经络穴位,作为太医局医学教具使用。待真正见了那真人高的铜人,她才被古人的智慧所折服。
首先,这世界的针灸铜人与中国古代历史上的来历一般,都是由翰林医官王惟一所制造。其高度与正常成年人相近,达七尺之高。胸背前后两面可开合,体内雕有脏腑器官(这也说明古人对人体解剖的认识是达到了一定高度的),铜人表面镂有穴位,穴旁刻题穴名。
更巧妙的是,那铜人体表的镂空孔穴却是注满水的,孔口上以黄蜡封涂严实。若持针之人取穴准确,针入则有水流出;取穴不准,针不能刺入;取穴深度与角度不对,则无水流出……这比后世中医学院那些死头干僵的塑胶模拟人体,不知高明多少去了。
当然,因工艺精巧,费时费力又费钱,整个太医院亦只两樽铜人可供教学而已。
现在可好了,官家要一掷千金搏老刘开心,下令全东京城与山西的能工巧匠,夜以继日的劳作半月,居然赶制出了十樽铜人来。而且这次钱多好办事,不止做出七樽成年男子样的铜人,还多了两樽女子的,一樽八岁小儿的……医学生哪个不兴奋?
就是江春也难得的赞了官家一回。
至于给太医院学子多些食宿银子补贴,那就更加不在话下了。
于是,宫内局势又变了:窦皇后败走奉国寺吃斋念佛,杨贵妃连丧两子失了斗志,刘德妃渐渐抬头挺胸起来,剩下几个生养了儿子的妃嫔,整日战战兢兢,生怕哪一日就轮到了自己儿子。
就是官家,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这几年的错误了,不再一味弹压新贵,对以杨家为首的世家,该罚还是毫不留情的罚。
外加他也三十几岁的年纪了,按古代皇帝平均寿命四十一岁来算的话,下头那几个还路都走不稳的小皇子,他是没精力再教养出个文韬武略的接班人了……只得将那素日一声不吭的五皇子带身旁,盼着言传身教能来个“太子速成”。
其实五皇子本身也是得了自己外祖真传,不好权势富贵的,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今日,自也未学过甚治国之术,现都十几岁的少年了,再由老爹手把手教他治国经邦……本就不是十分聪明之辈,那困难可想而知了。
才学了半月,被老爹逼着看了半日奏章,是红是黑甚也说不出来,与当年的大皇子比起来,真如云泥之别……皇帝心内那悔恨可想而知了。
但世间是无后悔药的,窦家会让他为自己的心狠手辣付出代价。
每年十一月前的最后一个沐休日,东京城都有蹴鞠大会,但今年皇家连失三位皇子,众人只当官家定是不会再办了的。哪晓得也不知听了谁建议,就在十月十五了,官家居然主动提出要在上林苑办一场球赛。
只剩最后十日功夫,准备起来自也仓促,负责此事的礼部忙成了陀螺,胡叔温这个礼部最高长官,已经数日未归家了。
江春对这种体育运动不甚感兴趣,但因沾了刘院判的光,太医院得了三个参赛名额,正好有一个是外舍天字班的,江春自是要去助阵的。
这时代又无拉拉队,看台上坐了皇帝与日渐得宠的刘德妃,难得的心灰意冷的杨贵妃也在坐,下面是众文武大臣,下面才轮到四大学的年轻学子们站着瞧。
尤其是所用球具的差异,这时代的蹴鞠球是由外包-皮革、内实米糠构成,与后世充气的足球不一样,见多了后世的足球比赛,现再来看就觉着弹性不甚好,稍显笨重了。江春看着一群人追着那笨重的球四处乱跑,早就没了兴致,只缩了脖子与胡沁雪、高胜男闲聊起来。
当然,最后哪一方获胜于她们来说也无关痛痒了,散了场就约着用晚食去。
但她们晚食还未用完,就被全副武装的皇城兵马司驱散了。她们与身旁惶恐的民众一般,忐忑着回了学寝,晓得定是又出甚大事了,每一幢学寝门口皆守了挎着腰刀的兵卒,谁也不敢出去打探消息。
直到第二日晨学时辰到了,两人尝试着出门,未再被拦下,到了学舍才晓得,昨日果然又生事了:皇帝在赛后硬是不顾朝臣反对,要上马入林走一圈,见了五皇子那畏畏缩缩样子,愈是气不打一处来,硬逼着他也上了马,父子两个由一堆侍卫簇拥着入了林。
不知父子两个是怎走的,后头由善骑射的侍卫跟着,前头亦有专管上林苑经营的官员清场,他们骑的马也是临时挑选的精心饲养过的……最终父子两个还是惊了马,均落了马。
五皇子还好,只是本就胆小不出头的人,被吓得连话也说不出,今日听说昨夜居然失心疯了。但皇帝就没那般侥幸了,被甩下马后又被马踩了一顿,待后头侍卫赶上来找到二人时,他已神志不清了。
而惊马事件发生不久后,全城就被戒严了。
即使如此,依然挡不住民间传说:昨日二人落马处正是八月初六那日大皇子落马之处,同样的上林苑,同样的惊马事件,同样的落马地点……“如法炮制”的落马事件,巧合到令人不敢多想。
至此,短短两个月时间,皇帝赵阚的四个成年儿子死了三个,“疯了”一个,他自己也在大儿落马处体会了一把当初大儿受的罪……这皇家之事,怎一句“荒唐”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