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消息(二)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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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江春考完年试,冬月十九傍晚,正准备出门去找往金江去的马车或车队,却在学门前听了学生“窦皇后被诊出三月身孕”的消息来!
那可谓是晴空霹雳了。
刚失了大皇子的窦淮娘居然又有孩子了!江春先是觉着惊奇,按理说三十多的年纪了,这多年都未再怀上,在这节骨眼儿上居然就突然有孕了。当然,从妇科大夫的角度来说,这也不算“突然”,本来就是育龄期的成熟男女,有正常的生精排卵,有正常的人伦敦常,能怀孕再正常不过。
只是,怀孕的时间,“选择”得有些微妙,或者公布消息的时间,选择得很微妙。
江春突然能想得通了,当日听闻窦淮娘与赵阚大吵了一架,自请前往奉国寺吃斋念佛,一去就是一个多月。她当时只以为她是丧子之痛失了理智,心灰意冷之下选择吃在念佛……其实仔细一想,邓菊娘的闺女,怎么可能是那般容易丧失理智、心灰意冷的?
她恐怕早已知晓自己怀上身孕了,为了自保,才出此下策……不,该是上策。
半年后,若再生下位小皇子,那就微妙了。
首先,皇帝连三四岁的儿子都觉着年幼,无精力多加教导与培养,那现在再出生的皇子,他又会有何心力?若是一般妃嫔生的皇子也就罢了,但这位是中宫皇后生的嫡子,只要他不废后,那就只会是唯一的嫡皇子了!
这样的嫡皇子虽占了“嫡”,但年纪却是最幼的。前有要置窦家于死地的皇帝,后有数个比他年长的兄长……这微妙是显而易见的。
江春自以为这个孩子救了窦家一命。
但事实是,冬月十九才传出消息皇后回了宫,诊出身孕,冬月二十,东京城又被戒严了,没有任何缘由的戒严了。
江春想要出门去瞧瞧淳哥儿,却被告知学里出不去了,街上巡逻的人却不是五人一队的皇城兵马司了,早变成了全副武装的禁军。
这时代的禁军与《水浒传》中一般,是与“边军”相对的,虽与皇城兵马司一般直接听命于皇帝,是拱卫京畿的武装力量。且它与皇家关系虽不如皇城兵马司的亲密,但这却是实打实的、真刀真枪的武装力量。
是有战斗力和战略意义的……看来形势在不断升级了,窦淮娘这个孩子,非但没成窦家的救命稻草,反倒成了他们的催命符!
江春只能在心内默默祈祷。
她与同窗们都出不去学门,连续两日困在了学里。一日三餐要耗费银钱也就罢了,那许多大江南北来的学子,本以为过年就能回乡了,但连街面都上不了……谈何回乡?
只要能安安稳稳不波及到自个儿,其实许多人都是窝在学里不愿出门的。
窝得人多了,问题也就出来了,总有那么几个男学生,先是与太医局内同窗生了矛盾,那学寝、学舍都生了几场纠纷。后来居然与隔壁武学也生了矛盾。
当然,这矛盾要从江春身上说起。
高胜男的红疮在江春调理下已好了三分之二,仍剩了些疤痕印记消不掉,外加她偶有忌不住口的时候,那下颌与下巴上还是三不逢时会冒出零星几个来。
但因着学里不许出门了,四大学的学子年试早已结束,百无聊赖的高胜男就想着定要寻叫好再给她调理下方子,只苦于无门可出……思来想去,不知她从何处寻到了两院之隔的围墙,仗着身上两分本事,居然作起了梁上君子。
二十一这一日一大早,雪化开了些,江春照例拿了书本去院角花椒树下读背,自从天气渐冷后,她再未见着那讨人嫌的少年了,倒是愈发自在。
如果这次年试顺利的话,她就要升入内舍班,届时《千金方》等临床科目就要学起来,她得提前“预习”一番。
《备急千金要方》,简称《千金方》,又名《千金要方》,是“药王”孙思邈之作。
这位孙思邈也是位奇人了,他认为“人命至重,有贵千金,一方济之,德逾于此”,故将他自己的得意著作均冠以“千金”二宇。且他还将“妇人病”作为千金病,置于《千金方》卷首,其对妇人病的重视可见一斑。
当然,说起后世道观里都有的“药王庙”,江春还真是不得不佩服这位奇人了,世人常以“赛华佗”来赞誉一位医者的医术高明,但他却是直接被后人当神仙供奉的。
当然,至于他自幼体弱多病,因病学医,却仍活了一百四十一岁的传说……江春就不置可否了。
只见她嘴里“盖闻医经经方,性命所系,固已为至巨至急,择于医经经方之书,拔其精且善者……”小声读者,却听闻一声轻笑。
江春眉头一皱,不会是那少年又回来了罢?她可没那闲工夫,转身欲走。
“嗨!春妹妹!”
江春转头,见是那近一月未见的白衣少女正冲着她龇牙咧嘴。江春心内一乐……如果可以忽略她正骑在墙头上的不雅姿势的话。
“胜男姐姐,快下来罢!可别摔了!”
“妹妹不消担心,我腿脚上有两下子,才不怕掉下来……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哦,不,是两个好消息!”
江春低沉了多日的情绪,似也被她那灿烂的笑容感染到,笑着望她。
“你先瞧瞧,我这几日脸上红疮可是又好了些了?”她仰着张小麦色的面庞,轻轻晃了晃脑袋。
江春定睛一看,那痤疮确实是好得多了,因她也不是留疤体质,痘印渐渐淡下并消散,面上只剩一片匀称细腻……若不知情的,哪能将她与当日那满面红疮,被人嘲笑的少女联系在一处?
她自是点头,欣慰她虽性格大咧,但真应下的事,还是排除万难,坚持下来了的。就她那不吃晚食的习惯,又有几个女子能做到?而且是一坚持就坚持了半年,外加在武学日日舞刀弄棒的,她现在的腰身倒是比刚认识的时候细了不少。
高胜男见她神色,再次从她眼里看到了肯定,愈发笑得得意。
想到自己即将告知她的“好消息”,愈发得意起来。
“那第二个好消息是甚?”
“我退亲了!”
嗯?!
江春反应不过来,毕竟她们虽常在一处耍,却并未提起过几次她的“未婚夫”——窦立芳,不,应该叫张立了。
说起他名字,也是个笑话。自从官家下旨夺了安国公府的爵位,窦宪就一拍屁-股走人,弃了窦家嫡子的名头,哭着求着回了翰林张家去。他的“爱妾”小秦氏自也“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连带着两个庶子也回了张家,窦丞芳改名张丞,兄弟改名张立。
当然最大的“笑话”并不是这个,而是他几人的身份问题。当年将邓菊娘逼走了的婢妾,已经被张翰林冒着天下大不韪扶为正妻了。而不知张宪为了能脱净窦家的皮,就得做出妥协——自降身份为庶子,认那被扶正的婢妾为“嫡母”。
江春只得感谢皇帝,早早的将邓菊娘给软禁了,不然,她若晓得自己费尽心机带出来的亲儿子,为了彻底抛弃她,去认了那婢妾作母……该是何等的痛心疾首!
糊涂蛋张宪永远也不会明白,他的母亲,为了他,牺牲了多少。
但愿他一辈子也不要明白,就这般糊糊涂涂的苟且偷生罢!他已不配知晓!
而随着张宪的出走,堂堂国公爷沦为五品小官家的庶子,他的儿子张立,那更是“落地凤凰不如鸡”了!一开始非他不嫁的胜男堂妹,哭着闹着要与他解除“婚约”……
得益于她不依不饶的闹腾,高家祖母出面,也不管甚名声了,单方面解除了两个孙女与张立的婚约。
那小秦氏也想闹腾,可惜她才跟着回了张家,张宪为了表现他“认祖归宗”的决心,将她丰厚的嫁妆奉上了大半……这可哭了她了,素日在国公府内金尊玉贵的过惯了,现连悦容坊的头面都打不起了,哪还有底气闹得起来?
才去了武功侯府两次,就被那当家的高二媳妇打出来,嘴里被“小娘养的”“窝囊废”等语,不干不净的骂了一顿。
她心中的委屈,真是不知找何人说起了。当日来张家认祖归宗的主意,是她与张丞一块儿想出来的。张宪被她母子几个撺掇一顿,连府里亲娘、亲儿子、亲孙子也不顾了,现想要再回去,却是没那脸了……她忙打了个冷颤,不不不,才不要回去呢,哪个回去哪个死!
好死不如赖活着!
经了这事,江春倒是惊奇,那位大秦氏,因着“谋害”淳哥儿的关系,据说是去乡下祖宅了……但皇城兵马司的人去了几回,皆未找到人。
她既未跟着张宪回张家,也不在“祖宅”,更不在娘家……她的去向成了一个谜,也不知窦元芳可知晓他亲娘的消息了。
高胜男见江春低着头发愣,试探着问道:“怎样?你也觉着不太好罢?我阿娘也这般说哩,现退了亲,日后再找,可就成问题了!唉,尤其我这般名声不甚好的女子……”
“这倒不曾,胜男姐姐能脱了那火坑,我替你高兴还来不及哩!”
“哈哈,我也这般觉着!”高胜男笑出了一口灿烂的大白牙。
江春心情也跟着好了些。
只听“噗通”一声,高胜男从墙头上轻松跳了下来,两个箭步来到她面前,伸手搭她肩膀上,笑得“不怀好意”道:“春妹妹,我都与你说了自己的事,你也快说说你的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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