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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江春已经绝望之时。

“嘭——哐当”一声,那是门被大力踹开撞到墙壁上的声响,在这般“寂静”的时刻,她居然听出了门上那把锈迹斑斑的铁锁掉落在地的声音。

“谁?死开,坏了小爷好事……啊!”这是人渣惊诧的呼声,以“嘭”一声肉|身坠地的声响结尾。

但她好似冻住了似的,不会转头去看到底怎了,只泪珠子大颗大颗地滚落得更凶了。

于是,窦元芳一进门,见到的就是一个大睁着双眼,颇有两分“目眦尽裂”之感的小女孩。见着自己,她的眼泪仿似断了线的珠子,不住坠落,而且还有愈来愈猛的势头……左颊上红肿的巴掌印分外明显。

顾不得多想,他忙脱下自己外衫扔过去,将小女孩给盖住了。

“喂!又是哪个死小儿敢坏爷的好事儿?且让爷瞧瞧你是长了多大的苦胆!”那人渣骂骂咧咧着从地上爬起来。

想起外头还有自己的小厮守着望风,又朝外头吼道:“还在望什么大头风?喂老鸹的死哪去了?进来将这……这……”

“嗯?你将待如何?”窦元芳抬了抬下巴。小江春透过泪眼居然觉着他下巴上那圈青色的胡茬,在这陈灰飞扬的屋里仿似发着一层金色的光,那层金色的光圈还在不停扩大,刺得她快睁不开眼睛了。

“窦十三爷,不知是窦十三爷大驾光临,不敢不敢……”人渣没想到是这十三爷丢的他,有点语无伦次了。

“不敢?我看你‘林枪头’的名声倒是大得很,离了汴京亦不忘打出来啊,看来在汴京时没吃够我拳头!”说着不待他狡辩,已是捏起铁拳照着下巴头脸打去。

原来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寄住于胡府的表姑奶奶家公子,即那日后园拦下胡沁雪那人,名叫林侨顺,在汴京是颇有两分“名气”的欢场公子,但估摸着也不是甚好名气,人送外号“林枪头”,他倒是自得了这名头就沾沾自喜。

在汴京时虽爱使些小把戏混迹花丛,但家底在那摆着,真正的世家纨绔反倒还看他不上呢。倒是窦元芳,因着些别的事,教训过他一两次,自是将他唬住了。

林侨顺自十二三岁开了荤,浸|淫欢场也有个小十年了,身子早被掏走五六分了,哪里经得住窦元芳的铁拳?先是“嗷嗷”直叫,才几息功夫就只有气无力“窦爷爷饶狗命”地求起来了。

眼见头面挂彩了,窦元芳也不与他啰嗦,又不停歇地挑着肚腹下手,那都是藏衣服后面的软|肉。

江春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手来用力抹了一把泪,她告诫自己:江春你要忍住眼泪,你从来不是自怜自艾的人。但她仍抑制不住地觉着委屈,委屈自己好好的怎就遇上这种想都不敢想的事,而且还是专门冲着自己来的……自穿越以来,她自问未与任何人结下仇怨,除非……是当日被自己用大道理怼了一顿的林淑茵。

但那样一点小过节似乎也不至于就会招致这样的报复吧?相信同为女子的她定是晓得若这样的事真发生了的话,对自己将是何等的伤害。

试问若她不是自后世穿越而来的三十岁灵魂,若真是九岁的小江春,发生这样的事该是怎样的可悲可怜?

就连窦元芳看她的眼神也流露出一丝可怜与同情来,在他眼里,此刻的自己该是抱头痛哭?梨花带雨?羞愤欲死?于是这种委屈逐渐放大,就演变成了难过。

虽然极力忍泪,但她望着窦元芳那高高举起的拳头,有小碗那般大,可能是运足了十成的力,愈发凸显了手背上的青筋……鼻子愈发酸了,似有无数的凉风混杂着酸水灌进,惹得她控制不住眼鼻之内的酸楚,泪珠子大颗大颗掉落在手背上,将她自己灼了一下。

在她最无助最绝望之时,“她”的父亲帮不了她,“她”的兄弟帮不了她,“她”那些曾经与她讨教过的同学也帮不了她,甚至那个与胡府有着千丝万缕干系的徐绍也未能来帮她……来帮助她的只是那个快被她遗忘的青年,她甚至连他是否是真实姓名都不知道。

直到此刻,她方明白在走投无路的绝望之时,若有那么一个无亲无故、萍水相逢的人帮助了自己,该是怎样的喜极而泣,或者感激涕零。

任何女子,只要她曾对异性有过期待,无论多大年纪,经历过何等风霜,她的内心总是残留着或多或少的“英雄梦”罢!即使江春在后世是见惯生老病死、与死神抢时间的冷静女医生,她依然是个女人。

这皮肤发黄、干焦起皮的男子,估计就是自己前一刻在奢望着的“盖世英雄”了罢?似是感激他在紧急关头来救了自己,江春眼眨不眨地看着他,以及他的一举一动……殊不知这般眼眨不眨的样子,泪水却是无意识地流得更凶了。

窦元芳揍得差不多了,转过头来见她还呆愣愣坐着,眼泪珠子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不停滚落……小姑娘这是吓傻了罢?于是他咬了咬牙又痛下了几记铁拳。

直到揍得自己手有些酸了,他又转过头去望了她一眼。见她泪水倒是歇了些,只眼角连着皮肤一片红红的,像山里刚出窝的小兔子。身上裹着自己月白纹的大衣裳,估计是大得很了,像条被子似的裹严实了,只露得出头脸来,那乌黑的杏眼还闪闪发着光,也不知是带着将哭过的水气?还是天生就这般?不过看起来愈发像只小白兔了。

只听这“小白兔”还“嘶嘶”地吸溜着鼻子,窦元芳皱起眉来:都十岁的半大姑娘了,怎还与淳哥儿哭起来一个样,有鼻涕不会擤一下吗?

小江春本是好生生看着他揍人正不够解气呢,转眼就见他望着自己皱眉,心内暗道:自己哪里又惹着他了?她觉着莫名其妙,忙低头环顾周身,衣裳都裹得严严实实的,连脚趾都未露出分毫,怎就阴晴不定起来。

元芳见“小白兔”鼓着嘴巴低着头,一言不发的样子,与当日自己在酒楼见到的那个能言善道的小姑娘不一样了,与那日教训起同学来头头是道的小姑娘也仿似不是同一个人似的。

难道是真的吓傻了?想着又皱起眉来,下狠力踢了林侨顺一脚,人家小姑娘好好的活泼性子,偏生被这畜生吓得说不出话来,打死他亦不为过。

好半晌后,“相公,相公你还好吧?”外头望风的小厮方踉跄着摸进来。

“哎哟,死小儿,快扶小爷我起来,还望甚大头风?”

小厮心内暗道:还有力气骂我,看来是教训不够哩,只盼着这位“十三爷”上去再加几个铁拳。其实他早就回过神来了,只躲在外头听声响,听着平日吆五喝六的主人被揍得哭爹喊娘,颇有股“翻身农奴把歌唱”的畅快|感。

老天是善待他的,让他心想事成了。

江春却是连这小厮亦看不惯的,主仆二人不过是一丘之貉,若没有他将自己骗过来,又怎会受这欺辱,好在最后窦元芳来了……虽然没穿金甲圣衣,没有万众瞩目,没有脚踏七彩祥云,但自己是该感谢他的。

那小厮眼见着主子被揍得有些狠了,才跳出来咋呼道:“你是何人?我们小爷是当朝胡尚书的外甥,惹恼了胡尚书,到时候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元芳嗤笑一声,对着林侨顺胸脯又是一记铁拳,直将才坐起来的他又打翻在地。

听这“嘭”的一声肉响,江春估计他五脏六腑连着后背都震出回声了罢。

元芳故意低下头去问他:“爷没听清楚,你是何人?”

“十三爷,十三爷您是我亲爷爷,我是您亲孙子,孙子我再也不敢了!”心内却将小厮恨个半死,要他多嘴多舌惹恼这祖宗!甚“胡尚书”,莫说这胡家老三还只是个侍郎呢,就是真坐上了尚书的位子,在这位面前亦是不够看的。

窦元芳见他那没骨头的样子,心内愈发不屑,单手揪着衣领将他提得半人高,再狠狠往地上一掼,世界终于清静些了,只余林侨顺气若游丝的呻|吟声。

那小厮见着他如此神力可怖,早就吓得双股颤颤,“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去,对着窦元芳不住地磕头告饶:“爷爷饶了小的罢!小的也是听命行事,是小爷让我去诓这小姑娘的,小的事先俱不知情。”

窦元芳皱着眉道:“你且将经过细细说来。”

“小的,小的前几日就见小爷使人阖府打听那日进了些什么人,自听得这小姑娘的来历,就吩咐小的去买了些药,说是要让她尝尝……今日小爷早早地将墨香姐姐使走了,让小的从大厨房跟到启月阁前,诓了她往这偏院来……小的没参与,俱是公子一人策划的,小的也是被逼无奈……”小厮声泪俱下地辩白。

“他从何处听得这小姑娘来历?”

“小的不知,估计是大厨房罢……”那小子眼珠乱转。

“嘭”元芳当胸踹了他一脚。

“小的说实话,是,是我拿了五十文钱从她们一起的一个小姑娘那儿打探来的。”

“叫甚名字?”

“小的,小的真的不知道啊!”

“那他买的何药?现在何处?”

那小厮忍着心窝痛,翻起眼皮瞧了这位爷一眼,道:“就是,就是那种药。”心内却怪这小爷不识风情,现今汴梁城里到处有卖,有那要祸害小尼姑、小寡妇的,轻易使上一小包,保准立竿见影,心想事成。

窦元芳最是见不得他那副内里藏奸的样子,又踹上一脚,问:“好好说话,到底是何药?”心内想的是,若能问出甚害命的毒|药来,正能将他二人绳之于法了,现今官家对人命官司最是严苛,“杀人未遂”亦属重罪。

“十香快女散”小厮脱口而出。

就算是再不识风情,窦元芳也明白过来了,原来是这等肮脏物,这主仆二人果真蛇鼠一窝,下|流无|耻,对着小女娃使这般手段,若是自己晚来片刻……后果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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